了,咱们儿子只要好好夸赞皇上有的没的功绩,就算是完成了皇命。”
“不错。”明珠又一想,“不过,我就担心容若表面听命照做,行文之间又写出了什么——有引申义或是遭人曲解的字句来。”
“那老爷,”觉罗氏催了一声,“您还不赶紧地过去看看?”
明珠便轻步走到了容若身后,逐字逐句地默读和检查起儿子的作品来。
见容若搁笔,明珠点头道:“儿啊,这篇赋写的好,阿玛看过了,就这么给皇上交上去,对得住皇上的颜面,也对得住大清的国威。”
“儿也是这么想的,这篇赋不止是为皇上一个人而写。”
“那好,你把印章盖上,好让侍卫把作品带回宫里去。”
“是。”
夜里。
容若坐在窗边叹晚风。数盏地灯映照着地面上的秋花,偶尔有流萤飞过,算是添了一些秋尽冬来之前的乐趣。
袖云拿了件衣裳过来给容若披上,道:“公子可要睡了?”
容若拉她同坐,“这会儿还没有睡意,你来陪我坐着。赏看天上没有冷却的月亮、和尚未逃走的疏星。”
*
数日后。
养心殿内,康熙皇帝叫了明索二人,以及李光地、高士奇、陈廷敬等人一并来见。
康熙皇帝开门见山,指着桌案上的一踏奏折道:
“明珠你看看这些折子,全是弹劾你儿子纳兰性德写艳词和抄袭前人词句的。这等‘败坏名声’和‘有伤教化’之事要是属实,就是你教子无方,父子同罪。”
“皇上,这万万是不可能。”明珠始料未及,只匆匆辩解道,“爱子容若别的本事臣不敢说,唯独是写词上面,他刻苦用功,自成风格,断不会有败笔和抄袭之谈。”
“是吗?”康熙皇帝面无表情,“顾总管,你把《纳兰词》和《疑雨集》的对比摘录拿给明珠大人看。”
明珠从顾问行手中,接过康熙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小册子,认认真真地把有玄烨朱笔亲批的“可疑之词句”看了个遍,不由得冷汗淋淋。
要说这是巧合,也未免太巧。
要说不是巧合,却又有口难辩。
纳兰性德《浣溪纱》
未接语言犹怅望,风波狭路倍怜卿。
才通商略已瞢腾,只嫌今夜月偏明。
王次回《疑雨集》
未接语言当面笑,风波狭路惊团扇。
才通商略半矜持,暂同行坐夙生缘
纳兰性德《浣溪纱》
五字诗中目乍成,年来憔悴与愁并。
尽教残福折书生,夕阳依旧小窗明。
王次回《疑雨集》
五字诗中目乍成,矜严时已遥风情。
半宵残福折书生,相对只消香共茗。
为了不在索党之人面前自失面子,明珠咬牙坚称:“臣不知为何相似,但爱子容若确实冤枉。”
康熙皇帝只冷漠道:
“明珠,你现今是都察院左督御史,要是觉得这是桩冤案,那就给朕好好去查,也好给纳兰性德正名声、给自己正官威。”
明珠叩头道:“臣,明白了。”
*
明珠一路上,愤怒策马而归。
对他而言,眼前掠过的压根不是日常熟悉的风景,而是索党之人的恶臭嘴脸。他越想越气,儿子责备不起来,真相无从入手,真是怄气都无从怄气。
一入家门,明珠就往自己的房间去。
觉罗氏见夫君满脸阴沉,坐着喘气,就问:“老爷,您这是受了皇上还是索额图的气?可先说好了,千万别发泄在容若身上,他无辜。”
明珠抚着自己的胸口,边叹边骂:
“本官不怪容若,他才高遭嫉是常有的事。偏偏这次,也不知道是碰了哪门子邪,容若的词作竟然跟前明士人王次回的诗作有所雷同,甚至……还有原句照搬之证据。夫人啊,那王次回的句子,可是的的确确写在咱们儿子之前,有文坛的芸芸众口可以作证。”
觉罗氏应道:“妾身倒是不觉得奇怪,同样的句子,碰巧两人都写也是有的,怎么跟‘前后顺序’沾了边,就成了抄?咱们儿子一身正骨,怎会屑于去做此下三滥之事?”
明珠一松衣领,拿下朝珠,朝容若的房间望了好一会儿。
“夫人,本官还发现:那些相似的句子当中,王诗原文的确是‘艳’,但是容若‘清’的很。那些人牵强附会、不知道受了谁的煽动上奏皇上,异口同声说容若所写的也是‘艳词’,真叫本官肝火蹭怒!”
“老爷,你就在房中歇着吧!”觉罗氏亲自为明珠更了衣,“容若那边,妾身去说。”
“有劳夫人。”
觉罗氏来到长公子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道:“容若,额娘进来了——”
【注1】登临明府后,索额图父子对纳兰词的见解,见第9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