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问,可现在……
「……发生了什么?」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降谷用下巴点了点担架被抬走的方向:「嫌疑人在审问过程中崩溃,找到机会自杀了。」
「……您做了什么?」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如果不能尽快拿到证言,我们会有更多人承受损失,而这个损失我们承担不起。」
风见嘴巴微张,眼前上司的形象有些陌生了起来,那位会温柔地注视着路边行人们的青年似乎随着时光流逝逐渐褪色模糊后,又被侵染成了现在这金属般冰冷的颜色。
「可……您这样做,不就连证言都没有了吗?」风见只能勉强自己挤出一两句无力地辩白,对方已经拿出了作为公安上司的威严,作为下属,自己没有质疑的空间。
「关键证据我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就交给我,辛苦你们了。」
说着,对方朝其他人点头致意后就转身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其他人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在降谷离开后手忙脚乱地安慰风见。
「我没事,我……我去沟通吧,剩下的你们别担心了,辛苦了……」风见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以后,不顾其他下属们的挽留,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风见左转右转好半天,终于在某个无人的走廊上堵到了降谷零。对方正坐在长凳上拿着一页文件阅读,在发现风见之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言不发。
风见站在原地,他想问降谷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和他说,但又想到可能是情况复杂没来得及。他想问降谷为什么突然接手了案子,到底发现了什么,到底是羽场做了什么还是他做了什么。
可他最后问出的是:「为什么?」
降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淡淡地反问:「你指的是什么?」
这让风见的火气顶了上来,他上前走了两步,在离降谷半步的位置停下,俯视着对方强压怒火道:「您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要逼死那个人!?」
他思考了一路,羽场的性格在先前的侧写以及协助人的报告里都相对稳定,尽管也有热血的一面,但不代表会冲动行事。此人先前的经历确实稍有遗憾,可遗憾的内容与程度也并非到寻求自尽的地步。因此,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是降谷零用了过激的手段,导致羽场无法承受压力而自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降谷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文件:「我明白了,我会去报告的。」
「您……」
「辛苦你了,风见。」
降谷把咖啡一饮而尽后扔掉瓶子,只留给风见一个背影。
数日后,风见和零组收到了来自上面的通讯,表达了对降谷零近期行动失误的不满,并处以暂停参与公安任务的惩罚,对组织和其他黑色势力的渗透任务则情况不变。
零组上下对此褒贬不一,有些人觉得以降谷为主要的任务暂停可以减少工作量,让大家短暂地休整一下。有些人则认为一个审问出问题就要搞成这样会动摇军心,关键证据已经到手,这类惩罚倒也没有必要。
公安部的秘密任务确实不少,情报灵通的人更多。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公安部就传说有嫌犯在审讯室自杀。流言后面越来越离谱,已经变成“有公安用酷刑逼问嫌犯导致对方不堪受辱自杀”。
有零组的人从零碎的流言里拼出了降谷零的影子,吓得他们赶紧想办法扭转和更改流言,生怕会影响到卧底任务。可流言的主角那边一点声音没有,似乎已经默认了这就是事实。这让一些帮忙控制舆论的公安有些伤心。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石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薅住风见的脖子,说一定得去喝一杯。
石川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木村,不过村上暂时回绝了,说是有别的事情要忙。三位年轻一点的公安就这样肩并肩跑去了常去的店聚聚。
「唔,我是觉得有点奇怪。」木村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皱着眉头边想边说:「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石川摇摇头:「那帮人是这样的。不过好歹降谷先生的具体长相没透露出去,估计是签保密合同了。」
「说起来现场的那些是不是还是风见君的下属?所以风见君是怎么想的?」石川转过来问风见。木村探过头,也静静等待着答案。
风见握着杯子没有接话,半晌,他才低声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的确理解卧底的艰辛,在那样的黑色势力中,手上不沾血是很困难的事。如果一定要在活下来和救人中选一个,那么为了任务和更长远的目标,活下来一定是最优的选项,哪怕代价是让无辜的人逝去。
在周围人接连暴露身份后,留给降谷零的选项也不多。米国不是组织的主要地盘不假,但公安更是鞭长莫及。降谷回国前的任务报告都是进一步加密后直接上交的,连零组这边也没有全部的查阅权力。谁也不知道降谷在米国到底遭遇了什么。
可不管他在米国遭遇了什么或者组织如何对待他,这次的事情都显然是降谷零过激了。公安的审讯室不是组织的拷问间,一个安全又保密的地方怎么会让降谷失手呢?到底是先前的遭遇让降谷失去了对一些事情的基本判断,还是说他已经……
「降谷先生……什么都没和我说。」风见把脸埋进双手,闷闷地说道。
他并不知晓降谷的回国时间,没有被告知降谷接手他的案子,也摸不透这次事情的真相。风见裕也被完全隔离在一层玻璃罩之外,能模糊地看到什么,却不能把握全部的细节。
就好像他已经不再是降谷零的左右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