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17: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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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友谊路，银装素裹，灯火莹然，有种童话世界般的超然之美。

朱武直到走出旋转门还在笑，他拍着厚厚的劳保手套笑不可抑，白生生的雾气不断咕嘟咕嘟地冒出来，“刚才前台全体的表情……哈哈哈哈……苍，你看到他们肃然起敬的眼神了吗？”

“……不过是失物送还而已。”

朱武对他眨眨眼睛，“……所以你还是觉得拿个AI探测器把入住的酒店房间扫一遍是件很平常的事吗？”天知道昨天进门之后苍淡定地拿出一个比空调遥控器更小型的玩意把所有房间从上到下包括衣柜都扫一遍的做法……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苍一边走动还一边跟他解释说，虽然这种酒店一般没问题，但走一次流程也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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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是的。”确实，他会在入住任何酒店的第一时间扫描房间确定有无针孔摄像机或其他可疑设备。“也算……必要的谨慎吧。”

事实上会到临出门前才把朱武的顶楼套间扫一遍的缘故是因为他们昨天下午……有点太仓促了。

幸好房间各处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只是在门口的衣柜夹层角落里发现了一只快没电的智能手表。很新的Ultra Watch。应该是之前入住者不小心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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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他只要一想起当时的酒店前台和大堂经理在苍一脸平静地叙述是怎么找到这只手表时的表情变化就忍不住想笑。至于酒店为表达感谢而赠送的双人豪华餐券，他就……却之不恭了。毕竟这两天都是点完餐直接送到房间的，连免费的早餐都没来得及去吃。

“所以……这算不算职业习惯？”他实在不觉得AI——哦无线电检测仪是什么人手一台的日常用品。

“不算吧。这种小型无线检测仪现在市面上有售。不贵。原理也非常简单。”苍想了想补了一句，“而且，我研究生转了心理学。”

“怎么会想去学心理学？”

“可能是因为……人心比天上的星星更难以琢磨吧。”苍看着他，笑意清浅，“或许也没有什么理由。”

“……也是。”朱武心想，人生有太多事情，其实当时都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具体的理由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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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身高腿长走得够快，不断在人行道上扬起一团团热腾腾的白雾。

“我以为这家酒店是在中央大道上。幸好是和你一起从机场过来……不然大半夜迷路真的太伤了。”朱武边走边随口抱怨着，“不过你当时怎么一听就知道我说的是哪家？”

“因为中央大街没有那么长……而冰城555号的香格里拉酒店只有一家。”

“……不许嘲笑我。”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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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的冷风迎面吹来，朱武终于觉得有点冷了，他把头往领子里缩了缩——难怪苍临出门找酒店要了一双劳保手套非要他戴上——但那种傻乎乎的大棉帽子他坚决不要戴。

冷，冷点怎么了。他又不是没待过北极圈以北……的不冻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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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走得离他更近了，把风都挡住了不少。浅色的大衣和帽子，深色的围巾手套——不像火焰，而是一团暖融融的光。

朱武抿了抿嘴唇……搂住苍的肩膀。

这么冷的天气，路上的人并不少，甚至很多人和和他们行走的方向还是一样的。

不就短短十分钟的路……他真感觉走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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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苍抬头示意，“那是中央大街最北端广场的防洪纪念塔。” 纪念在1957年战胜特大洪水。

朱武也抬头，“……我好像有点印象。中央大街的另一端是大教堂吧？”

“是了。你上次来过？”

“嗯。”他看了一眼，高挑秀丽的圆柱形塔身十分醒目好认，至于下面的喷泉和罗马风格的半圆形回廊估计还要再走近一点才能看到。

差不多二十年了……时间快得真像一场幻觉。

苍拉住他的手臂，白雾腾腾，飘然如仙，“晚上七点之后每隔一小时会有灯光秀表演。有时候有无人机。我们先往南走。逛一圈回来应该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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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安排朱武会有意见吗？

当然不会了！

然后他就被苍拉进了七层的中央商城。

嚼着酸奶。

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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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朱武想，入境随俗。

他一路走在街上，穿成大熊小熊的男女老少看着他都是类似意味的眼神——还有一少半的谴责眼神直接投在了苍身上。

穿得非常暖和的苍对此表示: 大家态度很对——是我的问题。零下二十五度，就应该先从酒店找件军大衣让他穿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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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武裹着一件到膝盖的大红羽绒服走到马迭尔冷饮厅门口，他震惊到要裂开了——“不是吧，这么多人？！有这么好吃吗？”

今晚比六车道还宽的中央大道已经人多到很难看到一块地面了，然而在这家餐厅门口，人多得那是马上要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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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是好吃……这里也算个打卡点吧。”

“……我错了苍。要不我们随便找家地方坐坐吧？你累不累？”

“还好。你想喝点什么吗？或者我们先去吃饭，你想吃俄餐还是中餐？”

朱武飞快眨眨眼睛，目光从街旁掠过，“我都行……只要别等太久。”

——他就不应该拉着苍大晚上出来还走了这么久！

苍低头划了几分钟手机，很快做了决定，“那我们去这家吧。赭杉之前给过我推荐。很近，走过去七八分钟。老板说还有张两人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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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十分钟之后终于成功坐下了，点完菜而且喝上了热茶——他由衷地感谢赭杉军的靠谱推荐。

这是家改良俄餐，从菜式到音乐到餐厅装修风格都有点混搭。上下两层这时间也差不多坐满了，他和苍算是到得刚刚好。

他点了个酸甜口的锅包肉，苍点了香煎大马哈鱼、罐焖虾仁、小鸡炖蘑菇、蓝莓山药和罗宋汤。菜没那么快上，烤得发黄酥脆的大列巴是先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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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赭杉军现在没在冰城？他知道你这几天来玩所以推了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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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冰城，但是不一定能有空。”

朱武一愣，“……他进了工大吗？哦，我是不是不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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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前几天就解封了。”苍轻声说，“他本科毕业来这边直博了……和我父亲退休前是一个大系统，但侧重有点不同。之前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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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露出一个很难形容的表情，“怎么说呢……不愧是号称毕业即就业，就业即失联的工大。我对这个学校十年前就印象极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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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了然地笑了笑，“因为练峨眉和蔺无双？无双毕业后去了蓉城做AI语言模型，练云人一直在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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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初科里亚哦阎魔因为试图黑进她邮箱发告白信而被有关部门警告，喜提五千罚款加三年禁止入境后，我觉得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了。挺好的，let it be吧。”

“确实。”苍点点头。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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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低头，拽了拽桌面的流苏。

直到今天，他提起这件事情还是有点唏嘘——当初他也以为那种harassment最多算追求手段激烈了一点，然而引发一系列后果是他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国际学生完全想不到的。后续影响甚至持续至今——伏婴师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也有沾手，后来在选国籍时才被婉拒，一怒之下加了樱花国的国籍，然后又因为前年的核污水事件，直接放弃了国籍……现在还闷在狮城发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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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我有点后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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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桌面下悄悄握住苍的手，“……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却又狂到觉得自己没什么做不到。一路走来，我实在很感谢上天……太多侥幸和偶然。任何一个选择不一样，我的人生就可能面目全非了。

如果你本科是工大的，那我就不会在交换生时遇到你了。如果当年我插手了练峨眉这件事，那我……现在大概也不会在这。又或者，如果我没在十八岁时申请国籍成功，如果我没有遇到在奥若拉搭便车的袭灭天来……如果我几年前没有离婚……如果我疫情时没有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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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错过你。一定会错过你。

更可能的是，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世界如此广大，我们沉浮茫茫人海之中，各有各的际遇，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如此奔忙一生，然后……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错失了什么。

/If it is not my portion to meet thee in this life then let me ever feel that I have missed thy sight—let me not forget for a moment, let me carry the pangs of this sorrow in my dreams and in my wakeful hours./

原来这首诗……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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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此生注定我无缘遇见你，让我永远感到我错过与你见面——让我一刻也不忘，让我梦里、醒时都带着这悔恨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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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

“苍……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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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已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幸运，才能在此时此地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