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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校园群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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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安静得一如往常,甚至比起平时,更显得沉寂。

马上是三月了,然而凌晨时的寒意依然如有实质地裹挟着每一个人,这里今年的春天……或许来得比往年更迟?

蝴蝶君不太确定。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今天比平时醒得更早——如果半宿没睡可以这样描述的话……

刚五点一刻,他就在短袖外面披了件风衣直接下楼了。等开水沸腾,他坐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手里捧着刚泡好的速溶咖啡时,整个人还是有些懵懂——不是没睡醒的那种懵懂,而是……从昨天的讨论结束到现在……他一直没回过神来。昨晚循环听了一个小时他最喜欢的瓦格纳的那首序曲也没什么效果。

世界不是他以为的样子——他十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十九岁的今天,居然还能比当年更震惊……

素面大马克杯是400ml的,装满了自然有点重量。热气升腾,咖啡熟悉的香气在微寒的空气里一点点荡漾开来,有点淡。他更喜欢有一点酸但不太苦的中烘阿拉比卡豆,可惜如果不是现磨的话,速溶咖啡只能大概模拟一下那种风味……

聊胜于无吧。毕竟早晨真的不能不喝咖啡。

他漫不经心让那种热度舒适地熨烫着掌心,思绪散漫地发散开来。

昨天下午那次讨论结束时还不到两点,众人匆匆散去,其中有好几个人居然下午还有课——包括历史系的朱武,化学系的伏婴师,不确叫机械工程还是冶金系的师九如(?),对外汉语的缇摩、阎魔和师尹,能源工程的地者(!),IT和通讯工程的天者(!!)……

还好他自己的经管学院下午没课!哦,不,只有经院没课——刀无极要去管理学院上课。管理学院号称“绩点杀手”的《组织行为学》他居然敢选……蝴蝶君觉得也没比自己勇敢跳坑选中的《博弈论》强到哪里,风格虽然是南辕北辙,共同点是坑足够深……开学不到一个月,下面已经黑压压站满了哭倒了一大片学生……不分国籍与种族……

他哥醉饮黄龙,嗯,下午去哲学系听导师讲座——交换到哲学系……尤其跑到另一个东方国家来学西方哲学,这等思路他不便评价。

苍月银雪倒是不出意料地选了十分务实的工程系……电力工程院下午没课但是有小组讨论,只有枫岫所在的音乐学院是真的没课……是的,所有人里面音乐系的课业负担最轻——如果一定要说有课业负担的话。

哦,对了,西蒙的国际关系学院下午也没课——他是明天周三一大早的课……

蝴蝶君一想起他明天要带去课堂的那个问题就胃疼……真的胃疼。如果不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话,他其实很想跟着西蒙去上课的……看看之前全员赞同龙宿说法的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同龄人究竟是什么离谱的存在。

——他可以接受偶尔出现龙宿这种人,但是……西蒙他们一个班是两个学校两个系的人一起上课,即使是国关和外交这种人数仅比数学多的高级专业,加起来至少十来个了……全员都是这种思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好吗……

至于朱武……他也不想评价。

之前他和阿月吐槽说,西蒙一个从未来过东大的国际交换学生,在国关和外交学院里学习毫无语言障碍,居然能和母语使用者比中文文本阅读速度已经够离谱了,结果……居然朱武还能更离谱!如果朱武是交换到地理系,可能他还能稍微感到合理一点……不,算了吧,怎么都不合理好吗?!随手在白板上盲画出全洲地图,而且还画得又快又准,最可怕的是,他本人还完全不以为然!!

蝴蝶君一路沉默到晚饭后实在没忍住在通讯软件上吐槽——/我之前对朱武印象深刻因为我以为他是四肢发达武力值高的类型……结果……/

阿月十分钟之后才给他回了整整二行的省略号,充分表达了她自闭到完全不想交流的心情。实际上,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不算这串省略号的话,阿月已经整整有快十六个小时没理他了!他对此还觉得十分合理!

蝴蝶君是不清楚几个女生回去之后有什么感受——尤其是两位有尤克兰血统的女生——但估计只会比他这个局外人的感受更深刻。因此合理估计,昨晚一宿没睡着的人应该不少……

顺便,这次见面会也让大家了解了一下彼此的专业,果然非常符合大家的第一印象——谁和谁都不在一个系!除了对外汉语这种国际学生必然扎堆的专业,其他人的那是充分打散,比打蛋器效果都好,简直像一包种子撒在了一大块田地里……撒的时候可能觉得多,但撒完了就仿佛完全不存在。难怪之前大家总是很难碰得上,毕竟各个院系的课程安排完全不同……东大校园这边一般都是同一个专业或者同一院系的学生住一栋楼——哪像他们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国际学生……大家不仅语言对不上,专业也是各选各的,充分体现了所谓的“自由意志”呢!

昨天结束之后女生们自然是一起走的,离开时几个女生的神情同样恍惚,甚至包括一贯最冷淡高傲的希恩!蝴蝶君非常确信,如果他不知道内情,他可能还想借此嘲笑一下D国人难得的失态……不幸的是他真的全程在场,以至于女生们匆匆离开时他也心神不定,甚至没法与阿月多聊上几句……他也看得出来,阿月只想自己呆着好好冷静一会,并不想就这个问题与他多聊……

完全可以理解。他想。那时他抱着阿月在发抖,阿月……其实也在发抖。

无论他们之间感情如何深厚,他出身西洲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而人心如此难以直视……甚至比已然酿成的惨剧本身更难以直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巨大的落地窗外,零星几点星辰各自孤独地闪耀着,偌大的天空犹然黑暗深邃。

人尽皆知,这是黎明到来之前最后也是最浓厚的黑暗。

然后他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由远至近,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得犹如他的心跳。

蝴蝶君抬起头,毫无意外地对上了门口苍月银雪安静到近乎沉郁的眼瞳。

他举起杯子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早上好啊,我的室友。看起来……似乎我们俩人总是这栋楼里起得最早的人。”

苍月银雪沉默地走到他身边停下来,他看了蝴蝶君一眼,“……不是。我现在就能听见……楼里有其他人走动交谈的声音。二楼和三楼都有。”对着金发少年惊诧的眼神,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从来不是这栋楼里起得最早的。”

蝴蝶君疑惑地动了动眉毛,“可是……这几个星期以来,黎明之前的厨房向来只有你我——虽然你每次都来去匆匆然后我也从来不和你说话。偶然还有师九如会来。醉饮黄龙兄弟两人上午很少出现在厨房,晚饭时间比较多……其他人,哦,我下午的时候碰到过朱武和缇摩几次,还碰到过一次伏婴师……而且,等等——你说你能在一楼听到其他人走动和交谈的声音……??”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度。

苍月银雪一脸理所当然,“是的。我们都在三楼时,三楼的动静会更清晰一些,不过我不可能会去听他们任何人的对话,而二楼……在我感觉里一直很模糊。”说到这里,他大概是也想起了昨天的事,有点艰难地补充了一句,“昨天是……意外,我当时正好下楼,没想到……”

蝴蝶君低头看着咖啡深色的液面,“是啊……昨天确实是意外,当时我也差不多坐在这个位置,然后枫岫和师尹……他们在对角线的沙发那里晒太阳——好吧,只有枫岫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师尹陪着他。然后……”他对苍月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我没想到,离得最远的枫岫……居然和我同样听到了朱武的话……你们东方人都这么……”

他费力思索了一下,发现还是很难找出一个适当的中文词语来描述自己的感受,然后他想到即使他用了一个合适的母语词来描述,对面必然也是听不懂的,因此干脆果断放弃。

苍月艰难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称不上是笑容的笑容。

蝴蝶君痛苦地扶额,“行……我知道了。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你……平时的扑克脸就很好。”

——以后不用再对我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了,谢谢!!

过了好一会,等空气中咖啡的香气渐渐淡去,蝴蝶君都把自己的咖啡喝掉一多半了,坐在餐桌边的苍月才慢慢说,“其实……不是只有东方人这样的。”他看着对面蝴蝶君明显瞪大了一圈的蓝眼睛,在心里暗暗补充:不算师九如伏婴师,其实朱武和西蒙……都能做到。甚至,他怀疑……他能察觉到的……像头北极熊的阎魔也能做到。

嗯,不是只有蝴蝶君觉得阎魔像头熊的……

毕竟两米高120kg的人类并不多见……和熊的共同点说不定更多一些……

******

此时此刻,西蒙正坐在他楼上的餐厅里,久久地看着同一个方向。面对窗外同样深重的黑暗与寥落的星辰。同样沉默地握着手里的咖啡杯。

蝴蝶君的猜想完全正确,他昨晚只睡着了不到二个小时……中途醒来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但实在无法再睡着了。

当然,苍月银雪的估计也完全正确,他确实……也能听到楼下厨房里两人的交谈。甚至因为位置问题,他听得还格外清楚,因为……西蒙现在所在的餐厅就在楼下大厨房的正上方!

——是的,西蒙和缇摩所住的套间不但比起蝴蝶君和苍月银雪的套间面积更大,设施也更完备。除了单独的洗衣房,还有一间开放式厨房,和餐厅连为一体。

朱武与伏婴,天者与地者,枫岫与师尹,他们的套间结构与此大致相同,因为这栋国际学生的男生宿舍其实是学校改造过的五十年代专家楼,红砖平顶,长短走廊十字交错,非常有特点……

简单说,这栋楼一共三层,第一层层高4.5米左右,有大厨房会议室活动室自习室图书室洗衣房等的公用设施,而二楼和三楼每层层高3米,每层四间宿舍,结构是完全对称的。

所有套间都是带双卫浴阳台的的双人套间,然而每层靠外侧的套间要比中间靠楼梯的套间大得多。

换言之,所有套间实际分成两类:自带厨房和洗衣房的四个大套间,和不带这些的四个小套间。只不过……如果他们不进入彼此的房间,又并非精通建筑学的话,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这点。

……这才是为什么蝴蝶君和苍月早晨从来没有在大厨房里见到其他几个人的真正原因。自带的小厨房里有烤箱和微波炉,在东大几乎人人都买了电饭煲或小火锅,西蒙还买了只立式咖啡机,平时做点三明治简餐之类的足够了,只不过没有炉子——国际学生楼里厨房的炉子都不是明火,而是电炉。至于冰箱也有,但比较小……因此像缇摩这种爱吃冷饮甜点的,还是经常要去大厨房。

哦……缇摩今天也醒得挺早。

西蒙低头抿了一口黑咖啡。不出意料地既苦且涩。幸好是热的。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喝黑咖啡我可以理解,但是……清晨五点半不到,空腹喝黑咖啡还不配任何餐点?西蒙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缇摩踏踏踏地从走廊深处冒了出来——厨房的灯光和咖啡的香气早早就告诉他西蒙在这里了——他走到墙边,从冰箱冷冻格里熟练地翻出了一只中等长度的蒜香法棍,撕开包装,切成厚片,再从头顶橱柜里找出盘子先放好,顺手把烤箱定了个十分钟,预热到120度。再从冷藏格把全脂牛奶拿出来,取出奶杯倒了大半杯,放进烤箱里。最后拿了大半块切达奶酪出来,准备了两个小盘子,一边切片一边吐槽,“……三明治什么的,做起来有点慢,我估计你也没心情吃。但是起码……先吃几片奶酪吧。哦,你确定真的不要方糖吗?”

“不用了。奶酪就行。谢谢。”西蒙说,“我刚才放了起码20g咖啡豆,你可以再磨一杯。”

“多谢了……虽然我感觉你买的所谓特级咖啡豆,做花式我都嫌苦。”缇摩把两个堆着奶酪切片的小盘子拿去餐桌,人走回到咖啡机前按下按钮,黑色的方形机器开始哗哗哗哗地工作,然后……更浓郁的咖啡香气在小餐厅里弥漫开来。

他双手插在亚麻色睡衣口袋里,声音轻得宛如呓语,“……我昨晚起码做了半晚的噩梦。虽然连主要情节都想不起来了,但……”他叹了口气,“反正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先听个故事?”

西蒙怔了怔,几秒钟之后突然笑出声来,笑得如此肆意,几乎被喝进去的咖啡呛到,“——咳咳……我突然明白……某些历史悠久的传统是怎样来的了。”他拿起桌面的纸巾按了按嘴角,“洗耳恭听。”

缇摩端起咖啡,没走回餐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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