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新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进了夜色。
周一,人不多,驻唱歌手在弹吉他唱抒情歌。
温知新点了杯度数很低的自由古巴,喝到一半的时候正男来了。
穿着黑色西装,很魁梧。
温知新咬着吸管,打趣地笑起来,“很威风呢,正男。”
正男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脑袋上的青皮,一笑又是从前羞赧的模样。
“这是我的工作服。”
“帅气。”温知新比大拇指,“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今天调班休息,来看看航姐,没想到你也在。”正男说,“给你的礼物没有带过来。”
“怎么还给我买礼物,你的钱留自己存着呀,你不是想去江虞吗?”温知新说。
正男笑:“不贵的,我现在薪水很高。”
他坐到温知新旁边,点了一杯气泡水,把准备送给宋远航的礼物拿出来。
是个胸针,形象是扬帆远航的船,周围一圈镶满碎钻,闪闪亮亮的,很漂亮。
“好看,你品味很好,航姐肯定喜欢。”温知新说。
正男又不好意思起来,“送你的那个也很好看,是蝴蝶,彩色的。”
温知新觉得有些亏欠对方,“但我都没有送你礼物。”
“没事的,我想送你。”正男说,“而且你不是还帮我投稿诗集了吗?”
温知新短促的“啊”了一声,模棱两可地搪塞:“出版社审稿很慢的,可能要下个月才能给回复呢,我们再耐心等等吧。”
正男理解,他知道出书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嗯,我知道,谢谢你小新。”
“没事没事,我应该做的。”温知新粗着嗓子说话,和蜡笔小新有五分相似。
正男被逗笑,说:“对不起,我不会模仿正男的声音。”
“这有什么要对不起的,不要总道歉。”温知新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甜腻的可乐味沾满口腔,又补充半句:“也不要总道谢,你那么好,别人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正男点头,嗯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欸——”
正男笑着捂住嘴。
等宋远航忙完之后,正男去给她送礼物,温知新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温倩得知她考了第一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反而发了很长串的信息,叮嘱温知新要戒骄戒躁,不要松懈。
温知新喜悦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意兴阑珊地回复:知道了。
手机振动一声,随即切换成来电页面。
“祁昂”两个字在跳动。
温知新接通,问:“祁昂,怎么了?”
她付完款,隔空和宋远航正男挥手,转身往外走,右耳是驻唱歌手在唱“我们就错过”,左耳是祁昂在问她“我的化学联考试卷是不是在你那里?”
“我不知道啊。”温知新边走边说,迎面的晚风吹到脸上很舒服,“我还没有打开书包。”
“你还没到家吗?”祁昂问。
温知新慢悠悠晃着,脚尖踢着石子,“没有,我在夜色待了一会儿,正在往家走,你很着急要那张化学试卷吗?”
祁昂说:“有点着急,我今晚要整理错题。”
温知新戳穿他:“你晚自习在看国家地理杂志。”
“……”祁昂索性直接说:“我在你家单元楼下。”
“现在?”
“嗯。”
“那你等会儿,我大概半小时后到家。”温知新说。
“好,注意安全。”
坐上地铁,温知新重新穿上校服,又在书包里找到祁昂的物理联考试卷。
奇怪,她明明记得自己看完卷子就把它放回了原位,怎么会在她的书包里。
不过鉴于她经常丢三落四,所以出现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到站,扶梯上缓缓上升,温知新先看见一双巨长的腿,接着是少年人劲瘦但不单薄的肩,侧站着,垂眸盯着手机。
“祁昂。”温知新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声,“你怎么来了?”
祁昂收起手机,望向温知新,声音清冷,“怕你携试卷潜逃。”
“……”温知新把试卷拍到他手心,“拿去。”
祁昂轻笑,把试卷折好放进口袋,“走吧。”
“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又回书香别苑了?”温知新很顺手地把书包也递给了他。
祁昂单肩背着明黄色小鸭书包,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毫无瑕疵,眼睛很亮,嘴角微扬。
“解决了。”
温知新了然般点点头,看得出来他将事情解决的不错,“恭喜。”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电子手表,心率正常,宋远航说的是对的,她的心跳没有快到爆炸,她没喜欢上祁昂。
她没喜欢上祁昂。
五月底,天气真的很热,哪怕是晚上气温也没低到哪里去。
温知新跟着祁昂的步伐走在他身后,默默在自己书包里翻找着湿巾。
“温知新。”祁昂的声音传过来。
温知新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你现在可以偷拍我。”
“我不拍。”温知新找到湿巾,从里面抽出一张来又丢回书包,拉好拉链,“你现在有点儿太帅了,我要等你哭到不成样子的时候再拍。”
“你等不到。”
“别太自信,走着瞧。”
祁昂余光看着温知新神气的模样,偏头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在她的后脑勺。
“又打我,祁昂,你完了。”
温知新去打他,祁昂往后仰身躲开,二人迅速展开一场追逐战。
行人道铺着暗红色方格砖,橘黄色的路灯光洒下来,少年人奔跑在夏夜的晚风里,发丝和衣摆都飞扬。
这场战争以温知新打了祁昂四次为结局宣告结束,她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控诉,“为什么跑这么快?”
祁昂倚着墙,深呼吸了两次,等气息平稳后才回答:“不然?我站那里让你打,我蠢吗?”
“没差,现在也不怎么聪明。”温知新抬头看他,两人对上视线,莫名其妙就笑起来。
“我回去了。”祁昂直起身。
温知新挥挥手,说:“拜拜。”
然而祁昂脚下没动作,眼睛盯着温知新。
温知新纳闷,挑眉表示疑惑,“怎么了?”
祁昂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都鲜活生动起来,像冰雪融化在春三月,声音仍然清泠泠:“晚安,温知新。”
温知新笑:“你也晚安。”
祁昂单手插兜,“我没有名字吗?温知新。”
“不要得寸进尺。”温知新说。
祁昂不动如山,像得不到糖果就不善罢甘休的小朋友。
温知新失笑,一字一顿道:“晚、安、祁、昂。”
“满、意、了、吗?”温知新觉得这样说话很好玩,笑着拖起长调,“祁、昂。”
“祁、昂、祁、昂、祁、昂。”
说话的时候她就直勾勾盯着祁昂,夜风,哗啦作响的树叶,路过车辆明明暗暗的灯光,和温知新清脆的少年音完美融合在一起。
动听,动人,动心。
祁昂感觉自己在作茧自缚。
“温知新,像招魂。”祁昂摸着自己的耳垂,不看直视她。
“没意思,你要我喊名字,结果自己又不愿意听。”温知新说,“回去刷题了。”
“嗯,拜。”
“啊,对了。”温知新都已经进了电梯,在厢门快关上时,又突然冲出来。
祁昂又生动起来,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期待,“什么?”
“化学联考试卷那道推断题我还有一点点不明白,待会儿能给我讲一下吗?”温知新说,“搞不懂的话我今晚会睡不好的。”
祁昂泄了一口气,肩膀垂下去,低头笑了一下,“知道了,好学生。”
“你不好学生,下次考试别和我抢第一了。”温知新哼他,高举手臂挥了两下,“待会儿我给你打电话,记得接。”
“嗯,知道。”
祁昂捏着那张化学试卷,在热风里站了几分钟,随后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