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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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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如墨,漫天苍穹布满星芒,渺茫山脉的一处深幽密林里,鸦啼躁盛。

暗影浮跃,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婆婆粗喘着气,穿过层层交错林道,朝前方疾速跑去。

倏尔一道东风扫至,力劲极强,所过之处皆荡起浮尘,追随这道罡风朝她猛烈扑来。

身侧两旁碧梧叶如盘龙飞卷,遮尽寸光。

老妇立时顿步,长睫微抬,露出斗篷下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遥遥望向远方,直至那抹淡绿消失视野,才停下脚步,转身对抗这道突如其来的异风。

天幕四合,除了头顶一片寡淡的罗布,一切都浸没在黑暗,不见静流下,沉默俯瞰的数百只眼徐徐逼近。

老妇静静站在原地,对这一切无从感知。那异灵浮动速度更缓,只待咬断脖子,痛快啖肉饮血。

然而刚近其身,老妇忽卷起一捧泥土洒向上空。散土落下至际,一只鹰隼模样的生灵即刻凝现,长鸣着朝她啄来。

“幸好。”白清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脚上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渺茫山脉群山环绕,共有东西南北及中心五城,其下又有山峰九座。此地,正是位于山脉南边的疏霜城。

白清微没走过万里路,却已算读得万卷书,至今仍记得去年所阅渺茫生灵志八卷第七十二页所记。

风隼,南城军常见追踪兽,行动诡异,可借风而化,杀人无形。力量不强,却极折磨人。冒然对它出手,只会激发更猛烈的攻击,且其死后迅速风聚,周而复始,最是难缠。

以她的修为,对付它本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然而此刻,此举绝不可行。

城门距离已不足千米之遥,得再快些,兴许今晚能赶在闭城前离开。白清微定了定神,借着林间微光,加快步伐。

不巧一阵狂风突起,早已落后百米远的风隼瞬息间再度近身,它的体型骤然增大数倍,狂乱地扇动重羽而来。

苍白的手背裂开一道伤口,紧接着砰的一声,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生灵倒在了地上,尖锐的爪子蜷曲成一团,浑身抽搐不止。

白清微点燃火折子,借光探去时它已没了呼吸,叹了口气,抬掌覆上那双巴掌大的眼珠子,低声呢喃起来。

这绝对是迦南这片荒瘠恶土上使用频次最低的祷祝咒,如今大家常念的,几乎九成九为诅咒对方祖宗十八代的歹毒邪咒。

若有人看到她,一定会将她当成个怪物。毕竟,这与当下的主流已经完全不符。

事实上,白清微确实脱离现实已久。

从修行迦南秘术伊始,她的血就渐渐化成剧毒,致命性极强。这种秘术延传近千年,整个宗门内习得者不过三人,除去大祭司和那位逝去的宗门始祖,她是千年来,唯一获得神授的弟子。

可如今这项殊荣对她而言,已成困惑。那常年尘封的禁地,也许能给她一个答案。

“他在那,快追!” 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猝然响起,甲卫们朝这边赶来,四方动静不小,已成包围之势。

白清微迅速熄灭火苗,悄悄挪步到侧前方的一颗大树背后,闭断呼吸。正要蹲下,袖间忽滑出一物,伸手去抓却是为时已晚。

空中冷不丁传出一道闷响。白清微心如死灰。看清那物是个连脸都没有的泥偶,更加懊悔。走得匆忙,早知道就提前备上几件法宝。

身后那群甲卫愈来愈近,眼看就要追来。

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抿了抿唇,颤抖着捡起那只泥偶,迅速开启结灵窍,向其顶穴注入浩荡灵力。

一道黑色灵流自她眉心飘出,降落在赤褐色的偶人身上,漩涡般汇入偶人之首,当吸纳完成后,它身周荡开一道气流,猛烈摇晃,而后一道卷轴飘落到她掌间。

白清微打开卷轴,发现这支泥偶共有八种奇妙神通,然而也许因为她当下修为有限,只能看见其上三项,分别是附魂、控布与镜复。

附魂术,可操控偶灵,附身他人,短暂占领对方的意识。但过程中持偶者需要全神贯注,心智坚定,否则极有可能遭受到它的反噬。

控布术可变幻人躯,受主人精神指引展开行动。主人注入的灵力越多,其所发挥出的力量也会越强,行动也更加敏捷。

与前两者相比,镜复术则要简单得多。不过它需取得所需复刻对象的体血,注入全身灵力,才可化出与原主一模一样的躯体。

光是这三项术法就足够奇异,她将此物捡来时,也没想到它居然暗藏乾坤。

白清微刚搬入神殿时,清理洒扫的仆人正将它丢弃在一处火坑等待焚毁,她从旁经过颇觉可惜,忍不住出言问道:“这偶人漆就华彩,眉眼有神,为何不好好储藏,却将它烧毁?”

那侍女惊恐地摇了摇头,当即跪地不肯起来,“圣女有所不知,据说这是始祖生前之物,原本还好好的,但近日总扰得大家不安宁,奴婢等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想着偷偷将其焚毁,还请圣女开恩,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它既然是始祖留下的,想必绝非凡物,这样吧,我收下此物,你们也能就此安生。” 大祭司向来对始祖格外尊敬,若是有一日被他发现,必定会发难众人。

白清微拍去泥偶表面的焦灰,不知为何,越瞧竟越觉欢喜,也许她冥冥之中便与它有缘,侍女犹豫不决:“可是圣女就不怕那些传闻……”

“不碍事,我将它放远一些便是。”

后来,白清微早已将它忘却,不想今日,它竟也跟了过来,刚好能派上用场。白清微庆幸万分,将全身灵力全部汇入,依照卷轴上的图象试着施展镜复术。

残破不堪的泥偶融合朱血,刹那间变幻人形,待它转过身时,面旁已变作与她一般无二的苍老外形,宛若复刻。

“转过身来,否则不论何人,一律放箭围杀!”身披绿甲的南城军骑马追赶而至,前方一片山壁隔绝,已成死路,然而站在原地的,不过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你是何人,在北地边境鬼鬼祟祟做什么?” 卫队中一人上前喝问,老妇人慢悠悠摘下斗篷,宽大的黑袍下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容,唯一令人纳罕的,是那双漂亮得可以赛过华珠城最罕见珠宝的眼。

“圣女大人真是一副好伪装,可惜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王丁双目微眯,得意洋洋走上前,掌边催生破幻术。

在这个地方,无人可以逃得过法象眼,哪怕是一位升海境修士。

一个时辰前,南城结界产生异动,城主紧急下令,派所有卫队军追查此事。王丁乃北营七级队长,因这道调令半夜出兵巡查。来此前他向人打听,得知此事竟与那出逃天离城的圣女有关。

渺茫山谷结界强厚,集七位长老与大祭司之力所造,除了迦南宗内部的顶尖修士外,无人能够撼动,而方才有人轻而易举地闯入了南城结界。

能做到这点,恐怕只有那位地位尊贵,从未向世人露出真容的白摩罗神使,大祭司的亲传弟子白清微。

“若再不就范,可休要怪鄙人动手不知轻重了。”圣女法力高强,王丁本没有把握擒住她,可她不仅未出一招,更没有立刻逃走,这让他不禁猜测她的法力是否已经耗尽。

破幻术能干扰人的心智,破解幻法,一旦中招,轻则失忆,重则痴傻。老妇却置若未闻,一语不发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王丁火气丛生,到底心存忌惮,干瞪着眼看了好久才开启法象眼,只看到一堆烂泥,眉头错愕地拧作一团,突然抬头迅速指向一方,咬牙跺脚命令道:“此为调虎离山,我们被骗了,追!”

话罢,士兵们匆匆调头回转,队伍走出不过百米,上方忽然传来阵震耳虎啸。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柔光似流星般飞速滑过墨空,驶向远方。

沿着柔光轨迹看去,依稀可见远处山丘上,与方才所见之人,身形一模一样的老妪。而随后,老婆婆耷拉松垂的皮肤开始渐渐堆叠,原本平凡的五官越挤越近,犹如模样骇人的鬼怪。

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便是见多识广的卫队首领王丁也僵在原地,不知是逃是防。那层皮软布似的掉在地上,下一瞬,竟冒出个皓月般美好的少女。

她赤脚而行,清莹精致的白绸秀裙长长托在地上,眉眼如同雪山上至纯至洁的雪一般神圣美丽,手腕与雪白的脖颈皆配以华美精致的银饰,随风发出清脆动听的碰响。

倘若方才因那蜕皮的可怕失神,那么这一刻,则是为女子过于出尘绝代的风华陷入痴迷,所有念头有如云消,心神皆止,难以抑制般沉溺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

少女微微仰头,朝那道飞来的光迹挥了挥手。不多时,一只足有三四人高的白虎降落在她身前,仅仅是一呼一吸,所带来的威慑就足以震撼四方。

这样在整个北城极为罕见的大型凶兽却垂头蹲坐在少女身侧,温顺的等候。少女纤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抚过虎背,侧身坐上去,一人一虎化作柔光消失视野,宛若神女架云而去,难以追及。

众人回首,惊觉原先的老妇已没了身影,原地一支被朱血染红的泥偶静静躺着,莫名有些渗人。

圣女出塔,禁忌已破,灾厄将至。

*

“吾给你们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圣女究竟去哪了?”

迦南神殿内,一位白发蒙面男子站在中央,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向一位被推出来,慌乱跪在地上接连叩首的侍卫身上。

这道声音平静得不含一丝情绪,却已足够令人胆寒,哪怕磕得头破血流,侍卫也不敢停下:“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

他拼死求饶,然而下一秒被一股无形强力扼到空中,不论怎么扑腾都无法挣脱。在这股极其强大的缚力下,不出十息,再强大的肉躯也会被拧断。而接下来,这个地方将堆成一座尸山,谁也无法幸免。

许延的脸部肿得发紫,额角青筋不断暴起,整个人不停抽搐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虫,殿内众人惊恐地望着这一幕,连呼吸也感同身受般凝滞。

大祭司行踪神秘,法力高深莫测,宗门内无人知晓其境界,只知道诸位长老一贯听命与他,不从敢忤逆半分,而迦南宗的掌门也要敬他三分。这次出关,必是怒了到极点。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一道光球如奔雷般突然闯入神殿。淡蓝色的电光化开,人们回神,看见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立在那可怜的侍卫身旁,抬手间化去那股无形强力。

来者竟是许长老!他居然敢公然违抗大祭司……

“大祭司息怒,还请看在老夫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待打罚后再将他贬为外门弟子。”许天护在许延身前开口为他求情。

他是他的侄子,多少沾亲带故,又岂能坐视不理,可这样大的过失,大祭司真的会放过他吗?

大祭司抬首,面具下的寒眸无一丝情绪,既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只静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许天本以为他会念在自己多年的功劳的份上放人一命,可恍惚中他才发觉,大祭司看他的目光与殿内任何人一样,没有区别。

莫非他已经达到天人忘情的境界?许天不敢细想。自入宗门始,大祭司就已在此待了四百年之久,而后他花了三百年爬上长老之位,看似与他共事,实则任凭他调遣,这点掌门也一直默许。这期间,他从未见过大祭司的真容,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头沧桑的白发和那骇人可怖的青铜鬼面。

想保住侄儿的性命,光凭情分可无法打动,许天不敢摆架子,当即拿出一只青铜制成的法铃,亲自躬身双手奉到他身前。

“此物乃须草铃,只要摇动它那只灵兽必会剧毒发作,为取解药,她只能回到此处。即便不来,不出三天,那只灵兽死后散发的气息亦可让我们找到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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