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路。
林景星找了个路边停好车,泛着黑幽幽冷光的迈巴赫就这样被仍在了路边,他带着奚泠泠下车,一边找地方一边解释:“这家店的早点很有名,听说鱼糊汤粉很好吃。”
现在已经快到九点了,虽然过了上班高峰期,但因为是休息日,店里依然有很多人,来往人群熙熙攘攘,挤做一团。
林景星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她来到档口点单,奚泠泠匆忙瞥了眼菜单,随口道:“我就吃一份鲜鱼糊汤粉吧。”
“好。”林景星扫码付款,说:“两份鲜鱼糊汤粉,两份蛋酒。”
正说着,他忽地想起来今天开了车,又改口道:“一份蛋酒,一份鸡冠饺。”
他话里的停顿太过明显,奚泠泠不用多想便反应过来,她笑着说:“我可不会开车。”
她没有驾照,从来没开车过,只会开小电动。
不过这也不是不行。
奚泠泠:“林总如果喝醉了那我只能开电动车载您回去了。”
“嘘。”
林景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她:“你叫错人了。”
刚才他说过不用喊他“林总”来着。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意思喊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奚泠泠索性闭口不言,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着等他。
店面不大,总共不过三四个人在忙活,热火朝天的,生生忙出了一身汗,店里热气腾腾,每次店长掀开锅盖时便有阵阵白雾弥漫,耳畔是细碎的谈话声,方言粗犷,她不太能听得懂。
明明她来了桐城好几年,在这里上大学找工作,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她打开手机点开地图,发现这条路赫然在上班的地铁线路上。
她总是很忙,忙着上班,忙着找房子,最近连电动车都没力气骑,加之天寒地冻,骑电动车实在太冷,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种肆意自由的风了。
回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
奚泠泠看着人群发呆,林景星高大的背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他身材劲瘦,站姿挺拔,精气神十足,和他们这群被工作吸干了精气的人不同,他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蓬勃向上,蛮横生长。
“糊汤粉来咯。”
阿姨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两碗糊汤粉,汤碗上冒着灼热的白雾,林景星一手端着蛋酒,一手端着鸡冠饺,转眼间,桌上满满当当。
他取出筷子,熟稔地吃了口糊汤粉,细细咀嚼:“不错。”
奚泠泠没想到他这么“接地气”,完全不像个“少爷”,他吃东西时不快不慢,手上稳稳地拿着,神情专注,不玩手机也没有东张西望,咽下粉条后才开口说话,颇有教养,她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好吃。”
面汤鲜嫩可口,味道清淡,上面撒着些青翠葱花,清香四溢,更显诱人,面粉也煮的恰到好处,一口粉一口汤,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尤其是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
奚泠泠不自觉笑了起来,细嚼慢咽地吃着,没有无止境的工作,也不必担忧诉讼,摈弃外界嘈杂,他们缩在角落安静地品尝着,哪怕环境有限,价格低廉,却也让她觉得活着,从胃里升腾的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总算可以放松舒展开来。
林景星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没有出声,只是让她细细品味着,给她一个安静自由的空间。
她太需要散散心了。
桌上东西一点点减少,外面人潮开始退去,一点点变得冷清,世界变得更宁静,只有他们还没有离开。
“砰——”
半小时后,奚泠泠放下碗。
在不知不觉间她吃完了一碗粉,喝完了蛋酒,甚至还吃了两个鸡冠饺,桌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没有浪费。
奚泠泠擦着嘴,心里震惊,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
“差不多了。”
林景星看了眼时间,接近十点。
“我们去哪?”
“去看展。”
“什么展?”
“科技艺术展,亿万光年。”
奚泠泠坐上车,有些茫然,她没怎么关注桐城的消息,所以不知道桐城什么时候开了这个展,大家都在忙工作,林景星又是什么时候买的票?
“咔哒。”
林景星系好安全带,目不斜视地从周围打量的目光中把车子开出来,穿过窄小的街道,逐渐驶入宽阔的主干道,而后猛地提速,引擎嗡鸣,迈巴赫飞速穿行。
“唔——”
奚泠泠被这猝不及防地加速冲击,没防备地向后倒去,压在椅背上,她脸色霎时一白,感觉晕乎乎的,她连忙降下车窗,大口呼吸涌入的新鲜空气。
“你不冷吗?”
林景星于百忙之中问她。
奚泠泠已经不想说话了,她咽了咽口水,惜字如金:“不冷。”
她本就穿得不多,现在又扒着窗户吹冷风,还倔强地嘴硬,林景星才不相信她,他立刻就想把车窗升起来,但奚泠泠幽幽道:“如果你不想我吐你车上,你最好让我吹。”
闻言林景星默默收回了手,一字不吭。
奚泠泠靠在椅背上,心如死灰,早知道还不如坐机车,她怎么就这样相信了林景星的车技。
短短二十分钟,迈巴赫抵达会展门口。
林景星熄火的刹那,奚泠泠受不了地推开门冲了出去,她半蹲着,脸色难看,一副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样子,难受得很。
“你还好吗?”
林景星跑到她身边,虚虚托住她的胳膊,关切问道。
“我没事。”
奚泠泠斜睨他一眼,林景星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瞪了一眼,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四处巡视,发现一个自助贩卖机,他二话不说又跑了过去。
“你等我一下。”
奚泠泠眼看着他突然撒手飞奔跑了,她有心想拉住他,却实在没力气,她简直想坐在花坛边上休息一下,可是走过去了才发现花坛边缘满是小树杈和枯叶。
今天她还穿了白色的裙子。
“唉——”
她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从包里摸出纸巾,准备垫一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等一下。”
林景星从后面喊道,他手上拿了瓶水,脚步匆匆,他一路跑着过来,额前碎发凌乱地飘着,他喘着气,把水拧开递给奚泠泠:“不好意思。”
是道歉。
奚泠泠心里清楚,每次坐他的车就就没好事,他也看出来了,但是她不并不想接受这份歉意,更不想让他耿耿于怀,自责内疚。
“没事的。”奚泠泠抿唇:“是我自己体质不太好。”
她接过水,缓慢地喝了一小口。
林景星拿过纸巾,在花坛上擦了擦,他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擦去灰尘,只是花坛边缘空间有限,不适合久坐,而会展内开了暖气,她只会更难受,车里更不是个好地方。
他低垂着眼,思索着新的好去处。
“麻烦你再等两分钟,我感觉好很多了,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奚泠泠安慰道,还好路程并不远,她只是轻微晕车,喝了点水便渐渐地缓过来了,只是难免憔悴。
呼呼——
冷风刮过,她的身影更显单薄。
林景星看了看她,忽然伸手攥住她手腕,用力向他拉来,而后他径直往后坐下,正半坐在花坛边缘,奚泠泠则是被动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花坛一角正好背风,冷风稍缓,他伸出手圈住奚泠泠,将她拢在里面,他虽然外形偏瘦,可没想到胸膛这么宽阔厚实,只这么轻松一围,便挡的严严实实。
“你干什么?!”
奚泠泠脸色瞬间爆红,她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双手也抵在他胸前,按在他蓬松的外套上,一层软绵绵的衣服阻隔了更多的肢体接触,却挡不住剧烈的心跳。
“砰砰砰——”
奚泠泠小幅度地推了推他,没有推动,林景星纹丝不动,他坐得稳稳的,两手在外边交叠,并没有过分地同她接触到。
可以说她仅仅只是坐在他的腿上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出格,既危险又暧昧。
“我在道歉,这是赔偿。”
奚泠泠埋着头,声如蚊呐:“都说不用了。”
“啪啪——”
她手握成拳,锤了锤他,示意他松开。
见她确实抗拒,林景星只得放下手,任由她起身,奚泠泠完全不看他,兀自闷着头,大口喝着水,脸色红得滴血,连脖颈处都是绯红一片。
林景星大咧咧坐着,神态自若,好像刚才他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休息好了吗?”
“好了!”
奚泠泠大声道,她突然间变得活力满满,中气十足,语气别扭又带着怒气,看也不看他,大踏步就走了。
“你等等我。”
林景星追在她后面。
他越喊,奚泠泠走得越快,两人一个比一个快,健步如飞,到后来,林景星小跑着追上她,在门口刷了票。
一路上奚泠泠都扭着头不搭理他,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林景星跟着她后面,也不敢超过她。在空旷寂静的会展内,灯光昏暗,一个个布满星光的作品被陈列摆出,精美的星球模型在缓缓自转,天花板上的银河灯光如水倾泻,深邃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