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月色澄净，街上满是灯笼一样的路灯，流光溢彩。

宁泉握着智驾的小E的方向盘爱不释手，风嘉玥长腿蜷在副驾驶的座位，一个手势操作将手机地图投屏到驾驶位的屏幕：“这里有一个灯火晚会，要去看吗？”

宁泉飞快的瞄了一眼路线，在菁市附近的县级市，途经一条专业赛车的山路。

连给她试驾的路线都想好了，这男人不是会读心术就是强的可怕。

“那你可坐稳了。”在路灯的闪烁下，美人绽放一记倾国倾城的笑。成年之后，宁泉的微笑难免带着更多算计，难寻如此天真的姿态。

只有夫妻二人，宁泉开车无暇顾及其他，风嘉玥看着她便挪不开眼。

宁泉有一头精心养护过的飘逸长发，栗色偏黄一点，每根发丝都带着金贵。皮肤健康白皙，V领恰到好处露出肩胛骨的线条，风嘉玥还记得掌心丝滑冰凉的触感。

若是只有这些倒也不够，宁泉的颜值和表情控制自然没有明星来的得体大方，算不上顶尖的美人。

风嘉玥见多识广，漂亮与他而言也不算特点，走马灯一样，记不住。

而宁泉不同，一身野性，藏在一副柔软脆弱的皮囊下，独一无二。

很久以前，午夜梦回时分，风嘉玥从满室孤寂中醒来，最难忘她易碎又难驯的表情。黑亮的眼睛总是充满坚毅，没有任何事能击垮她。

风宁两家的事百般周折，成为横亘在两人中间无法翻越的沟壑。

可越是明知两个人的不可能，风嘉玥越是动了征服的心思。

十年里怀着猴子捞月一般的憧憬，总算在去年等到她回国。

他一路看着她从隐姓埋名参加职综，到获得全场MVP，到成为他包联部门的职员。

他看着她拒绝了无数的联姻，直到她的发小周思渐渐浮出水面，她已然没有词穷，没有再拿出各种各样的拒绝理由。

他怕她选择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婚姻。

他最担心的是他再不闹出点动静，她会忘了他。

当大学助教的两年风嘉玥还能感觉到宁泉对他小女生的一样心思，但近乎十年不联系，似乎就连宁雍现想通过宁泉与风家示好的意思都淡了。

这才有了他砸场收购宁氏通讯一幕。

风嘉玥确实需要一家通讯公司做些布局，但并没有重要到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地步。

宁泉试图问他目的，但深藏的理由多么难以启齿。

当时的他只是想，直接爱太难，恨或许也是某种强烈的情愫。

之后每天发生的事都远超他的预期。

宁泉非但没对她设防，还瞒着他调查过去两家的是非恩怨，并试图为两个人的未来打下通途……

不可否认，他们家近乎惨烈的遭遇与宁雍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宁雍现只是推波助澜，而非主导。

再说，他分得清宁雍现和宁泉，宁泉只代表她自己。

退一万步说，事情都过去了，成为记忆里的阴影，而眼前的宁泉是如此鲜活……

他从未试过失控。

但他相信今天这一切发生之后自己一定会很难自抑，便安排了文娱活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

微开的窗户不断吹进凉风，让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在做什么。

“到赛道路段了。”宁泉语气轻松，“关上窗户吧，风有点压耳朵。”

“嗯。”

风嘉玥关上窗，确定两个人的安全带是系好状态。

默默扶住车把手。

山路灯稀，夜色如墨，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锐利的光束。

宁泉驾驶电动汽车悄无声息地加速，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嗡鸣。

宁泉习惯性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下方的拨片上，指尖轻轻一扣，仿佛在等待某种熟悉的反馈——那是她开油车时集氮气的动作。

然而这一次，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塑料。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涡轮增压的嘶吼，更没有氮气罐充能的震动。

电动汽车的加速是线性的，安静得几乎让她感到陌生，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服输的笑意：“有点意思。”

风嘉玥不懂赛车都感受到了她的挫败感：“没有氮气可还行？”

“无妨。”宁泉情绪高涨，“我从来不是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赢的。”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脚下的电门毫不犹豫地踩到底。

电动机瞬间爆发出强劲的扭矩，车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下一个弯道。

弯道逼近，她的眼神一凛，手腕迅速转动，车身在她的操控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风嘉玥脑袋一晕，出现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宁泉感觉到身边人两只手握紧了把手，吊出了翘嘴，弧度越来越大。

小疯丫头四个字不禁从风嘉玥的心里蹦出来。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宁泉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路面上，脑海中飞快计算着每一个细节——入弯的角度、出弯的时机、电门的控制。没有氮气的爆发力，她只能依靠纯粹的技巧和速度。

电动汽车的加速虽然安静，但那种瞬间爆发的推背感却让她心跳加速。宁泉的血液在沸腾，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开着油车在赛道上驰骋的日子。

然而，就在她即将冲出弯道的瞬间，仪表盘上的电量显示突然闪烁了一下。

宁泉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咯噔一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疯狂加速已经让电量消耗得飞快。

没有油车的轰鸣，没有氮气的爆发，甚至连电量都在无声无息地流逝。

“这车昨天才下检测线，并非满电，但应该足够我们开回家。”风嘉玥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下一批车次的警示系统还需要再优化一下。”

“你对它的要求未免太高。”下了赛车路段，宁泉把车窗开大，任由风把披散的长发吹成哪吒。“它只是一辆E级电动轿车而已，但在地盘这么高的情况下，抓地力不输跑车，小黑8都要被比下去了。”

风嘉玥听着宁泉逆风说出一系列的评价，就像颁奖词：“与有荣焉。”

“这可是菁汽最神秘的山海系列，没二十年经验的老工程师可够不着这个项目。”宁泉恍然醒悟：“你参与了它的设计？”

“为了山海系列，姑妈在菁汽研发部门布局十年。”风嘉玥的目光望向远处：“可惜姑妈去世后姑父和风建波内讧，我不想看着它凋落罢了。”

开出山路，驶入高架，宁泉摸索着设定了智能驾驶模式，快速的推算时间：“你真是有一位铁血的姑妈，那时你可能刚刚上小学，东晚还没出生，那时候她二十岁不到？”

“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风嘉玥没想到宁泉会关注这个问题，神色微微一怔：“她结婚生子比较晚。”

“看来我要加油了，今年都二十七岁了，连个管理岗位都没坐上。”宁泉故作轻松的说，避免风嘉玥提起那段陈年旧事。这么多天了，她不敢问也不敢查，内心的愧疚深埋心底。

“你对菁汽的影响力已经够大了。”风嘉玥难得犹豫得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想把自己当初的决策告诉她：“如果不是出了季明城的事，连累风建波出局，姑父应该会退居二线，直到淡出大家视野。”风嘉玥抛出自己犹豫的原因：“换做你，无能的野心家和被腐蚀但心不坏的老技工你选哪个。”

宁泉沉吟片刻：“为什么你不参与，只静观他们纷争？”

风嘉玥被她问的一卡壳：“我……西北有更重要的项目啊。”

宁泉叹了口气：“那选谁都一样。姑父无能但他会更依赖老爷子的决断，大事上不敢轻易做主，以保自己的位置。老技工长袖善舞，指望他更进一步也很难，但腐蚀能力一绝，搞得部门乌烟瘴气。”

风嘉玥没想到宁泉的表达这么直接，但也正中靶心，确实，哪个都不是他的最优解。

宁泉见风嘉玥没说话，继续讲到：“但老技工虽然不是风家嫡系，但他到底姓风，对于菁汽的感情是旁人没有的。”

“姑父当年和姑姑感情甚笃，多年没有再娶。风建波是爷爷兄弟的孙子，也算不上嫡系。”风嘉玥望着前面的路也有些许茫然，“你说的对，但菁汽发展到今天版图太大，行业也早不是当年野蛮生长的状态……接班人不是一时半刻能培养起来的。”

“这样的事就不是我能给建议的了。”宁泉舒适的靠在驾驶座椅里。“但我觉着你走到今天，不止是实力，运气很好。”

“对，运气好还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风嘉玥从善如流。“还有半小时，你可以休息一下。”

灯展的位置在一个森林公园。

宁泉风嘉玥下了车，在热闹的人群中肩并肩的前进，速度缓慢。

门口摆着巨型二维码，风嘉玥掏出手机来买票。

一进门，便是按照十二生肖的属相做的灯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宁泉的第一反应是：“创意不错，就是做工有些粗糙？”

“布类材质的做成这样也可以了。”风嘉玥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话：“别忘了，汽车之城项目的票价比这里可观多了。”

“那倒也是。简陋也有简陋的好处，便于搭建和拆卸。”宁泉职业病一样的分析，悄悄看了风嘉玥的表情，担心他厌烦，好在风嘉玥津津有味的听着：“却也不可避免造成浪费。”

再往里走也是森林动物主题，有惟妙惟肖的蛇，虎头虎脑的小松鼠，还有挂在长廊上的大蜘蛛，不停的爬啊爬……宁泉忍俊不禁，掏出手机连拍数张照片：“好可爱，还会动呢！”

“啧……”风嘉玥蓦然发出一声质疑：“差强人意。”

宁泉忍不住抬眼看他，风嘉玥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还带着来自西北的风尘仆仆，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有明显的壁垒：“不好看吗？”

“这都是多少年的技术了？小孩子看还可以。”风嘉玥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