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婧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的烤串。
她想起有次吃烤串时让老板多加点辣椒粉,老板一边撒一边问她够不够,等甘婧觉得够了的时候,这个烤串已经非常辣了。最后那个烤串是她就着一瓶蜂蜜水才吃完的,即便是这样她的胃还是火辣辣地烧,很快她便蹲在厕所里,拉了蛋白质味道的屎。
吃辣要慎重,辣外有辣,爱吃辣不代表能吃辣。
“你不记得我了?”宇珊坐下来扒拉零食。
“我记得你,不吃辣,不吃葱,不吃蒜。”甘婧嘴里嚼着烤串,“你污蔑我是‘受害者有罪论’你化成灰我都记得你。”
“……倒也不必。”宇珊没想到甘婧记得这么清楚,“我今天晚上出门前就直觉自己会遇到你。”
“遇到我干嘛?你找我有事?”甘婧疑惑。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宇珊反问。
甘婧不知道宇珊要干什么,“那就很奇怪了,我们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无情。”宇珊拆开零食吃,“你怎么不惊讶我在这里。”
“不惊讶,你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甘婧把烤串吃光,“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呀?”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那就是不知道。”宇珊坦然地说,“就是想找你。”
“……受害者爱上拯救者?”甘婧猜测。
宇珊满头问号,“你在说什么!请停止你的幻想。”
她举起胳膊展示自己的肌肉,“给你看看我的成果,我回到学校后每天在操场跑步,在每节体育课打羽毛球,厉害吧!”
“厉害。”甘婧赞叹,“你的行动力很强,所以你是想让我看你的成果?”
“对啊。我现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宇珊很开心。
“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有战斗力的女人。”甘婧为她鼓掌,“有这行动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嗯。”宇珊点头,“我就是来这边参加竞赛的,明天就要回去了。”
“文武双修啊!”甘婧问,“竞赛结果好吗?”
“一等奖,还上电视了呢。”宇珊从网上搜视频给甘婧看,“第二十三分钟十六秒,就是我和我的队友们。”
“真好啊,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甘婧似乎闻到了学校的味道。
大学时,有些课需要下课后走十几分钟到另一个教室,比起高中坐在教室里等一个又一个铃声,大学课间又多了阳光和风的味道。
“你想回到大学吗?”宇珊问。
“不想。”甘婧甚至没有过多得犹豫,“我享受一个人生活,大学很多人挤在一个寝室里,没有独立空间。”她摇头,“我不适应那里了。”
“要是能每个学生一间屋子就好了。”宇珊说,“但那是不可能的,不会有那么多资源,那样太享受了。”
“哈哈,不能享受。”甘婧笑,她靠在身后的石栏上,伸直腿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出来这么久也才九点,“工作有工作的好处,上学有上学的好处,活在当下就好。”
宇珊看到路边走过的女生,“现在居然有人穿小裙子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穿这种超短裙特别容易被偷拍。啊,我们学校上周有一个男的戴着假发进女澡堂偷拍,一个女生敏锐地发现了他,还把他抓了。学校知道后把他开除了。真是小时候被男包妈带着进女澡堂,长大了也恬不知耻地进女澡堂,这种垃圾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偷拍主要是男的的问题,其次才是裙子。”甘婧说。
“嗯,最近很多人在讨论要不要穿安全裤,认为安全裤是对女性的限制。”宇珊上课不想听课时就上网,她高度冲浪。
“她们不想淘汰超短裙,只好在裙子里边穿裤衩,裤衩外边套安全裤,这样夏天屁股更闷热了。”甘婧摇头,“容易闷痘。”
“对啊,而且我认为安全裤并不是为了保护内裤,安全裤是为了保护隐私部位。无论是内裤套安全裤还是安全裤套内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超短裙这种给人带来不便的衣服需要被淘汰了。”宇珊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执着于捍卫超短裙的存在,人类发展至今淘汰了多少东西,区区一个短裙,有必要留恋吗?
“我也不认同‘难道因为会被偷拍所以就要把它淘汰吗’这种话,偷拍者有罪这是没有争议的。可明知穿上会不舒服的衣服,还非得要穿,穿的时候心里应该默认了愿意承担风险吧。”宇珊说,“现在大家都上网,对环境的感知能力是有的。”
甘婧看着穿裙子的女生消失在路边,说,“其实,人类中间存在热爱暴露身体的人,严重的就是漏阴·癖。”甘婧看向宇珊。
“热爱暴露身体的人心理上存在一些问题,从小不受重视所以喜欢吸引别人的目光,有些人会扮丑,有些人则是敞开身体,还有人敞开心扉。”
“女人是很复杂的。现在很多思想先进的女生接触女权的时候首先就会被‘姐妹抱抱’使绊子。”甘婧说,“其实从过去的经历上来看,女人会霸凌别人、会造黄谣、会欺软怕硬……当你思想先进的时候一定会接触一个言论‘要包容别人’这句话最大的缺陷就是把不清醒的女人美化成了懵懂的弱势者,事实恰恰相反。”
“我第一次接触这个言论的时候,我完全不相信,因为这和我的实际经验不符合,差异过大。但我没有急着否定它,我想会不会是我以前没有特别清醒,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那个时候刚好单位要放七天假期,我就找了个临时工,用‘爱女’的人设去打工。”
“第一天大家还算客气,初次见面还在评估双方的实力的阶段。”
“第二天也还行,休息的时候我和一个外向的女生能说上几句话。”
“第三天开始,我就被一个小团体抱团孤立了。那个时候我问她们一件工作的事情,她们三个人本来在说话,我问了之后便六目相对但谁也不说话。”
“她们不说话我就重复问,问了六七遍,依然没人说话。大家虽然面对面,但是各怀心思。”
“很尴尬吧。”宇珊心疼甘婧。
“不尴尬。”甘婧说,“这是实验,而且我不是长期工,我随时能离开。当我第一次问问题她们没回答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要开始被孤立了。而后我重复地问同一个问题,我的每次询问会给她们本来就产生的感情增压。”
“小团体的控制者会压制其她人开口,且对我越来越不耐烦,而其中本来想回答我问题却不能回答的人则会越来越尴尬。”
“第四天,出现了霸凌事件。她们会让我做很繁重的工作、故意指挥我做无用功、语言上对我很刻薄……我依然要包容,在实验结束之前,我必须包容。”
“第五天,她们可以肆意地对我甩脸色,我从一开始平等的位置落到了金字塔的底端。”
“啊~后来呢?”宇珊要哭了,“你太惨了。”
“后来我当然是把她们骂了一通啊,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们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我不做了!她们当时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都会笑,她们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以至于我骂人的时候她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甘婧生气地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那五天的,我每天对自己说莫生气,莫生气,坚持就是胜利。可即便是这样!”
甘婧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太窝囊了。”
“什么屁的包容,骟你爹!窝囊死了!”甘婧忿忿不平,“真是太窝囊了,非常窝囊,极其窝囊!”
“她们一丁点女性意识也没有,她们整个人就表现出上一代人那种恨女的意识,跟她们相处就像是回到了我的原生家庭,无论我做什么,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就该!”
“即便我做临时工的同事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但她们就是这种意识。”
“从那以后,谁跟我说‘包容’都不好使。”甘婧唾弃道,“那么喜欢包容,快回家包饺子去吧,呸!”
“我要真是包容的性格啊,那五天可要气死我了。”甘婧捶胸,“虽然是人设,但真窝囊。”
“你受了别人的气,你不发火就把自己气病了,郁结于心啊。太窝囊了,窝囊!”
“你以为你是先进,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个肉包子,窝囊的肉包子,打你你也不还手的肉包子。”
甘婧说完琢磨了一分钟,“还真是,要不是我离开得早,照那样发展下去,过两天说不定真要打我了。”
“……很有可能。”宇珊点头,“你的人设太包容了。”
“‘包容’这个词有上下级关系的。”甘婧扩胸,“光回想心里都不舒服,所以我从来不说让谁包容谁。谁也不欠你什么,凭什么包容你啊。尤其是对着一些懵懂的小姑娘,你让她无差别包容女人就是害她,别到时候被霸凌致死了。”
“结束临时工后,我在家里整整躺了两天才缓过来。一个假期就这么过去了,唯一的安慰就是赚了一千块钱。”
“现在大部分女人爱的是男人,她们恨女人。恨女人的女人第一个恨的人就是她的母亲。”甘婧说。
“不是她自己吗?”宇珊问。
“不是自己,自私是人的本性,刚出生的人是很爱自己的。”甘婧说,“第一个恨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只是长大后被孝道绑架了,不敢明说,才变成了通过恨自己去绑架母亲。”
“而且,恨母对父也会有影响的,所以,女人不被允许坦然地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