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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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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虽有虎狼军籍,但因年纪太小,一直没入官职,在虎狼军中的位置有些尴尬。早年间,针对她身份和位置的飞短流长也不是没有风起过,只是后来随着她在军中的活跃和战功的积累,这些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随着战事稍歇,四境平定,秋叶的年纪也渐长了,再不攒些战功,恐怕就要从虎狼移籍出去。

秋叶皱着脸:“将军说我年纪大了,要放我到缉毒司里,叫我跟着缉毒司攒些功绩,都是做些查出查入、登本记案的琐碎活。”

秋叶原属先锋军斥候部,年纪还小,资历却高,正在心比天高的年龄。跑过前线,有过功劳,看不上缉毒司里的琐碎文事。

她有些不满:“——我又不是瘸了瞎了,哪里不能做前锋了?”

秋叶说孩子话,但李德平哪能听不懂?

李德平叹了口气,拉着秋叶坐下歇口茶吃,宽慰她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将军待你,真是当女儿看待再没有了。”

李德平曾作为穆连云的亲兵,对北疆比他人更关注几分,了解一点那边的情况。他自己是再过一轮也快些颐养天年的年纪,孙辈都长出来了,膝下却只有六个儿子,没有女儿。李德平就算有女儿,也不会叫自己的女儿去战场上奔命。

秋叶实属是不得已,人在巴掌大的时候,说话都还没利索,就要习惯在马背上颠簸。想来将军对她总怀愧疚心,更照拂更操心些。

现下四境平定战事少生,就算仍在虎狼中做先锋,也不过是在草原上吃吃干风沙子,大军驻军北疆,先锋要深入草原,危险不提,一年到头能分得几个甜瓜熟果呢?

边境仍有上蛮人在流窜,佛不知屡禁不止,放在缉毒司中不知比奔波劳命的先锋军好多少。一来前方越不过国线去,二来后方又有主力军,稍费心运作一下,安几件有的没的功劳不是难事。

有功劳傍身,就算秋叶将来出了军籍、不靠侯府,凭着这点战功也能过上更好些的日子。秋叶人本事不赖,若是不乐意嫁人,就自己招个夫婿,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没人能拿得住她。

可惜李德平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辈,听听两句抱怨就算了,不太好掰开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你掰开来讲也听不进。

孩子们都这样,等她再大一些,吹了风沙,也到了照拂人的年纪,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懂了。

李德平倾身:“然后呢?如何了?怎么自己追到了南地来?”

任何军种过关都需要调令和批文,只有缉毒司不需要。缉毒司设立在北疆,由虎狼牵头,却只占了个协理的名额。缉毒司本身直属皇权,首要有追缉毒药禁品之命。

缉毒司背靠虎狼,兼具监察之责,必要时可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这位置实在炙手。

秋叶回答道:“我们在北疆追丢了一批半成品佛不知,往下稽查,佛不知没找到,却在沿海发现了莱芜人的行迹。”

她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李德平耳朵不似年轻时利索,事关莱芜,这提起了李德平的主意,他凑近了仔细听。两人头低垂着挨近了,从这个角度上,李德平看不到秋叶脸上的表情:“缉毒司有稽查药毒之责不可擅离,但莱芜人也是个麻烦,我们来不及通知当地两军,便决定分头行动。我是斥候部出身,匿身的功夫好得很,就决定由我追着莱芜人的踪迹,另几位同僚继续追查佛不知。我跟着他们一路往南,在江平发现了莱芜的船只。”

秋叶叹了口气:“只可惜晚了一步,港口岸的船只被烧,线索断了,不清楚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她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余光觑着李德平的脸色,李德平神色一切如常,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圆凳上。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手习惯性盘着脸,一边点了点头,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秋叶紧接着道:“但我在江平那艘烧透的残渣里搜索,竟发现了佛不知的汁液!燕朝境内的禁药向来管束严格,河船货运严禁流通,他们从哪里翻出来的佛不知?从北疆偷的吗?”谁都知道北疆是虎狼的地盘,虎狼盘踞北疆,由是北疆一带控制得如铁板连城一般密不透风。如果真是莱芜人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到北疆、还从北疆顺走了数量不等的佛不知——这事可大了,一个闹不好,谢将军左右要抄了一批人。

“我怕事态控制不住,才赶紧给伯伯们递信联络。李伯伯,将军估计不日就要到京中,能帮我给京城传个消息吗?”

李德平听了没直接给一个确切的答复。秋叶可以顾头不顾尾,她是谢将军的亲信,没犯什么天文理法,谢将军再怎么抄家也不会连着她一起抄了。但李德平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他是靖南一部的主将,不能凭着一句话就随意把水给搅浑。

他沉吟了一会儿,跟秋叶说:“这样,你给伯伯一点时间,伯伯把事情弄清楚。”

李德平话一出口,秋叶面上就有些僵硬,李德平多少年的老江湖?哪里能看不懂她的脸色。他一句话哽在心里哽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心说也不知道谢将军怎么养的人,竟在战火中把人养出了个公主脾气。

他摊开和她讲道理:“不是伯伯不相信你......”

李德平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威严和手腕都不缺,行事从来狠厉。往常都是别人看他脸色,哪有他这么和颜悦色地和人掰开道理的时候?连亲儿孙辈在他这一身的横肉面前不是讨好卖乖就是瑟瑟发抖,谁敢给他使脸色看?

——但是,谁让人家命好呢?将军也分品级大小,小将军只能给大将军低头,人家背靠大将军,更不是个能看脸色的主。

背靠大树好乘凉,秋不正做了半辈子的白日梦,倒让秋叶捷足先登了。

“......但无凭无据,将军恰在京中述职,惊了天子脚下,若是问起,伯伯也不能两手一摊说这是小叶说的,你自己问她去啊,是不是?”

秋叶还是皱着眉,李德平道:“这样,你给伯伯三天时间,伯伯派人把这事查出个头尾,也好有张折子上呈,说清楚来龙去脉。”

秋叶犹豫了会儿,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三日......缉毒司的几位同僚也该到了。”

可能是近日以来接连奔波,她精神有些支持不住,说话的时候眼皮一直往下掉,没忍住松了心防,小声地喃了一句:“李伯伯跟我爹都是穆将军直下,我信伯伯!但伯伯不帮我,我只能找其他将军去!”

李德平心里很是腹诽了一会儿,一边说真是狗脾气一边劝自己别跟小辈计较,最后一边的面上极力摆出慈祥来,和风细雨地跟秋叶道:“小叶,你连日奔劳也累了,伯伯差使人给你收拾个地方休息休息。”

威严和慈祥在他脸上没能构出一副和谐景象,反而左扭右曲地打了起来,打得他厚重的脸皮直抽抽。

秋叶点了点头,刚走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跑了回来:“李伯伯,还有一件事......”

她说:“我从江平过来,途径曲水,见曲水有日夜间走水,便想着搭手救人。但我在火中见到了一个......”她不知怎么形容,伸手上下比划了一下,“......烂了皮肉的的人,死相极其凄惨。”

她沉声说:“......我在北疆看过很多那种死法的人,他是死于佛不知。李伯伯或许可以多查查曲水那一块。”

李德平来了兴趣:“已经有了受害者?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有留下什么痕迹吗?”

秋叶两手一摊:“烧完了呀!”

李德平:“......”

他摆摆手,叫秋叶自去了。

秋叶大步迈着走了,走着走着,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东西,哼哼了两声吹了声短促的口哨。她声音轻快,脚步也轻快,竟混不似一个被疲倦沾染的人。

“你吹的这是什么调子,听着怪耳熟的。”

桑中田路里,几位汉子跟着前头的老管事往前走,走在最前面的是南运商会委托来桑中清点李老板记挂在商会名下的资产的账房管事。

李老板可是商会中的重要人物,身后财产数目不小。她过世后只留下了一位小儿,又无其他亲近,族中只好将小公子接回照养。

按理说,李老板留下的东西该全是这位小公子的,但小公子年纪太小,照看他的人是位老人家,不擅商会之事。而李老板留下的一些东西是商会的权产,不大好腾手。族中和商会协议后,决定一应田产和多数铺子由商会折价算给小公子和宗族,少数铺子商会请人来接手,待他长大后再做打算。

说定了事,两边便盘算着将挂在商会底下的东西清了。

可能是路上枯燥,几位爷们又无话好说,接应他们的管事走了一路,沉默了一路,直到快从田间出去,才不自觉哼起了小调。

管事也姓李,也到了耳背眼花的年纪,李管事可能自个儿都没察觉自己哼出了声音,闻言惊讶地往后望了一眼。

李家从桑中发迹,他在李家的铺子里做了小半辈子的活,从李威成那一辈开始他就在了,是位老资历的管事。

他微微张目,大约是觉得哼哼的这两句有些轻快,对死者未免不尊敬,李管事合手祈祷两声:“莫怪莫怪。”才转回头回答客人的问题:“只是乡下小调,我还是个孩子时就会哼哼这两句,到了现在,现在的孩子也会哼哼这两句。南地多都是这么个调子,常听就耳熟了。”

为首的那位点头,又问:“还要走多久。”

李管事抬眼望了望,田埂的上方已经有一排院子隐隐约约地坐落在前方,李管事手指着一个方向:“这不就是了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年纪大了总忍不住絮叨。他带着几人走近院子,一路无话好说,看到旧景,什么都想起来了,心里的唠叨事又翻上来:“......要说李老板么,也是我看大的。李家从前住在这儿,那会儿李老板还是个姑娘呢,老爷疼她,脸上总是带着笑,蹦蹦跳跳的,看着就叫人心里喜欢。我在李府的时候,小姑娘成天‘伯伯’‘伯伯’地叫我,乖巧得很,谁能想到后来竟然有这么野的心思呢?变成李老板了!”

李管家呵呵呵地笑,笑到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李老板总是快人一步,走得也快,老头子半截埋入黄土了,走得比我还早啊......”

李管家声音叨叨琐碎,却难以掩盖话里话外的难过:“她是个好人。老人家在李府上做了一辈子了,慢手慢脚的,她也不嫌弃,也不赶走;路上看到有流民挨冻受饿不忍心,其他人要给他一个馒头,李老板就说,说她要给他们一个工作做。”

昔年的景象历历在目,李鸣如大言不惭,说有朝一日要给天下所有挨冻受饿的人一份工作,流离之人有手有脚,就能在天地立足,从此不会寄人篱下......那有朝一日还没到来,只有逐渐记不清的老人家声音絮絮叨叨:

“......还是个孩子呢。”

他把几人领到旧屋院子里头,在院子里头兜转了几圈,走到一条封闭狭窄的走廊上头。走廊一条道直通到底,前边铁锈的大门锁得严实,李管家看了一眼几位后头的汉子,慢慢说:“这都是李老板自己照看的,我可没有钥匙,几位从商会拿了来吗?”

几人纷纷让开身,后头的一位男子站了出来,他掏出一把铁制的长柄钥匙,站上前往锁眼上一试——钥匙合心,锁门应声而开。

李管家点头说:“那就成,老头子带个路的功夫,不在这碍事,先少陪了。”

待李管家走后,几人对视一眼,鱼贯进入仓库。

没谁家的储物的仓库非要晒晒太阳,仓库位置特殊,多半都是讲究避湿避光。暗道幽深,库房在深处里,这里没放什么金银财宝,多都是一些纸质资料,各种契约,还有一些老物件和货物。老仓库里值钱的东西不多,就是梁上人来看也要一扭头就走,难怪没搞什么特别精致的扣锁。

几人匆匆分头,寻找自己要找的东西。

在他们进入仓库不久后,李管家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从院外幽幽转了过来,他站在仓库的门前,等了一会儿,听到人都往深处去了,就重新把门合上,又轻轻盖了几道新锁。

李管家喃喃着:“莫怪莫怪,鸣如交代过老头子,要是找来的人中没有李家的人,就算把整个院子烧了也要把人和东西一起留在这儿。”

李管家眼里隐隐见了泪光,他抖抖索索地抬起手去蹭,泪水渗到堆叠起褶皱的手里,沾湿了一手的苍灰:“唉,老头子听了鸣如半辈子的话,实在是没法狠下心来拒绝孩子。她就是再难,老头子也要答应她啊!”

紧密的铁门内,火油从门缝中一层一层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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