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莱回头，失落望向漫无边际的海。

你已经回家了，对吧？

一定是的。

波莱撑着手臂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沙砾，重新看向这座小岛。

岛上植被茂盛，但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烟。

有在那片森林求生的短暂经历，波莱觉得自己在这里应该也能活下去。

他走了两步，发现身上的衬衫干巴巴的，残留的海水被凝结成盐粒，硬得磨人。

“哎……”

气还没叹出来，干涩的喉咙就引起一阵咳嗽，波莱试图吞咽口水润一润，却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得先去找水源。

没有了小黑鱼指路，波莱只能随便挑选一个方向走。

但这次幸运之神没有降临，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也没找到水源。

波莱疲惫地扶着一棵棕榈树准备坐下休息，后腰却被突起的硬物硌疼了。

他以为是石块，蹙眉拿出来，竟然是一颗烂果子。

“应该能吃吧？”波莱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甘甜的汁水盖过淡淡的腐烂味，滋润了波莱干疼的喉咙。

“咔嚓咔嚓”

波莱大口咀嚼，把果子整个吃完后，又映着月光在地上寻找相同的果子。

他一路捡拾果子一路走，在穿过棕榈树林后，竟然找到了结果子的果树！

“太好了！”波莱手松开，兜在衬衫里的烂果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他兴奋地跑向果树，脚却好像不小心从踩进了泥潭，他把脚拔出来，低头看去——

哪有什么泥潭，是条极浅极窄的小溪。

*

卡特尔端着能量饮剂走进希亚的指挥室。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把饮剂放在希亚手边，回身在他对面坐下。

希亚从数据面板和导航仪中抬头看他一眼，冷淡道：“没有。”

卡特尔点点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不甚关心他们的通缉目标。

“卡特尔院士，您特意过来是有什么建议吗？”希亚问。

“建议？”卡特尔笑了笑，“希亚队长高看我了，我只是个研究员，对追捕逃犯没有经验，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就好。”

希亚没有轻易放过他，继续道：“虽然您不会追捕逃犯，但您了解逃犯。”

“资料上显示，波莱以前是三十四组实验室的清洁人员，实验体S8037在被盗走之前也一直存放在三十四组实验室。”

希亚顿了顿，深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卡特尔。

“很凑巧，您也是不久前，才从三十四组实验室负责人直升为院士的。”

“是啊。”卡特尔并未对希亚调查自己履历的事有什么不满，只是轻轻叹气。

“之前负责三十四组实验室时，我发现过波莱会偷偷给S8037喂食人类的食物，但当时整个研究院都以为S8037只是普通鱼类，我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报告给院长先生了，他以疏忽职守扣除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说到最后，他苦笑一声：“不然，我怎么会被派过来和您一起追捕波莱？院长先生让我将功折罪，弥补过失才有机会拿回那半个月的工资。”

卡特尔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毕竟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呵呵，我以为院士的薪水很高，您不会在意研究员职位的那点钱。”

卡特尔耸肩：“我可能是例外的吝啬鬼。”

希亚不想继续和卡特尔聊这些没营养的话题，冷硬地下了逐客令：“如果没什么建议，那请卡特尔院士不要打扰我赚自己的薪水，扩大搜索范围可是不小的工作量。”

“不要太辛苦。”卡特尔起身，不走心但礼貌地劝慰两句，“有好的身体，才能赚更多的薪水。”

两人不冷不热地结束了对话，卡特尔走出指挥室，嘴角的浅笑隐去。

他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打开光屏翻阅有关变异实验体的数据文件。

储存实验体S8037的玻璃容器里，溶液的变异能量占比高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97.8%。

可是在前期的变异检测试验中，S8037体内并未含有变异能量。

所以前期，研究院和军/队合作，授权抓捕小队使用研究院垄断的变异能量检测系统，去追踪追捕波莱和S8037，却一直没能发现他们，后来转为以波莱为追踪对象，才发现波莱带着S8037来了这座城市。

卡特尔在希亚的追踪光屏上看到，波莱和S8037落入的海域，小范围内都分布有浓度极低的变异能量。

体内不含有变异能量，周围却有。

研究院院长和各位院士倾向于早期检测出现了错漏，以为S8037和其他实验体没有本质区别，但卡特尔脑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S8037就是导致海洋生物变异源头。

他为这一推测感到不安，如果真的是这样，波莱和S8037可能都会有大麻烦。

不过好在希亚还没发现他们。

卡特尔看到搜捕范围已经扩大到另一片海域，只是仍没有线索。

他要想办法在希亚之前找到他们。

可他只有一个人，且没有搜寻设备，该怎么在如此广阔的海域寻找一个，连军/队专业的搜捕小队都找不到的人呢？

卡特尔盯着光屏上波莱和S8037的通缉令出神，手指不自觉地轻敲台面。

“滴——”光屏忽然上传来院长的联络提醒。

卡特尔接起，院长苍老又严肃的脸出现在光屏上。

“卡特尔，研究院的变异能量检测系统显示，曾经发现实验体S8037的海域再次发生了大规模海洋物种变异。”

闻言，卡特尔心中暗道果然，脸上却还是恭敬的微笑着。

“刚好你在附近，院里派遣的猎捕队五天后启程，到时会有人接替你配合抓捕S8037，你来负责指挥新的变异物种猎捕行动吧。”

“好的院长。”卡特尔点头，“我马上去联系带队的队长。”

院长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很早就说过，只有你有资格接替我的位置，如果不是前几年……咳，不过现在醒悟也不晚，我身体还算硬朗，能撑到你积攒足够的资历。”

“让您费心了。”卡特尔惭愧道。

通讯挂断后，他没有停歇，直接和猎捕队取得联系，命令他们缩短时限，务必在三天内抵达。

对方为难地想要宽限时间，卡特尔却抬手制止：“我明白各位需要做很多猎捕准备，但每晚一秒，就会有一部分变异物种流窜到其他海域，造成的影响将需要我们花费指数倍的时间来解决。”

卡特尔的话在理，对方勉强应下。

见状，卡特尔神色和缓道：“是我给大家增加负担了，此次行动，除了研究院所付的报酬之外，我个人再添50%，补偿各位的辛苦。”

“卡特尔院士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对方闻言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去加班了。

真是走运，打瞌睡遇上枕头，刚才还发愁怎么在希亚之前找到波莱，院长就送来了人手和设备。

卡特尔失笑，看向光屏上波莱的通缉三维图。

这是波莱入职研究院清洁工时录入的身份信息，巴掌大的小脸紧张兮兮，被专门打理过浅灰色短发没有肉眼看到的那么轻柔，眼睛却和平常一样，湿漉漉的，眼底藏着怯意，好像在害怕被人欺负。

“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先找到你。”卡特尔说。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卡特尔在前一晚就收到了猎捕队队长发来的消息：卡特尔院士，我们将再明晚八点准时抵达。

因此，卡特尔一早就来向希亚告别。

卡特尔走到指挥室前敲门时，正巧碰到了来给希亚送早餐的队员，卡特尔和他打了招呼，表示自己可以帮忙送餐。

送餐队员忙不迭地同意了，差点感激涕零。

原因无他，这几天一直没有逃犯的消息，希亚队长周身气压低得惊人，本就冷若冰霜的人现在更是无法靠近。

卡特尔得到应允，端着餐盘走进指挥室。

“早上好，希亚队长。”

他礼貌打招呼，目光在指挥室搜寻希亚的身影，然而室内空无一人。

他再次环顾一周，确认没有人在，不由得生出疑惑。

操作台上光屏还亮着，上面显示有各海域实时监控数据。

卡特尔收回目光，把餐盘放在对面的办公桌上，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实验记录仪分析数据打发时间。

“咔”门被推开。

“卡特尔院士，您怎么在这里？”

希亚一眼就看到了低头摆弄小玩意儿的卡特尔。

“您回来了。”卡特尔把记录仪放进口袋，起身指了指早餐，“我刚好有事找您，就顺手帮忙送早餐，没想到您不在，就等了一会儿。”

希亚满目疑虑，客气道：“多谢，您有什么事？”

“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希亚更加不解，“逃犯和实验体都还没抓到，理论上你还不能离开。”

卡特尔点头笑道：“是这样没错，但我不能因为这一只实验体影响了整个研究院的工作进度，这片海域出现了新的变异能量，需要我指挥猎捕因此产生的新海洋变异物种。”

“新的变异？那很有可能是S8037的变异能量，或者S8037也在其中。”希亚略显愠怒问，“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