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终于安静,忽略其间那股仍弥漫在空气中的淫靡的气味,这还算个谈事情的隐秘地方。
亚裔女孩已经匆匆离去,走之前慌乱的穿着衣服,纤细的小腿不知是因为情事的余韵,还是因为单纯被迟将麦这个西装暴徒给吓到了。
至于小威尔逊,他随意给自己裹了件浴巾,急急跑到电报机前,上下检查了一番,又把耳机凑到耳边听了听,最后懊恼的丢回桌上,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你疯了?”
迟将麦抬起头,轻飘飘瞪了他一眼。
小威尔逊便立马没了气势,垂着的手握紧又松开,来回两次后,他哈哈一笑,坐到了迟将麦面前的那张沙发上。
算了,虽然他惹不起,也打不过,对方还有枪,但是很有自知之明。
小威尔逊先生握拳,又轻咳一声。
哄道:“咳,布莱,这毕竟是船上唯一的通讯设备,你的准星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迟将麦笑:“讽刺我?”
“怎么会。”
“哦。”迟将麦点点头,“那就是在埋怨我。”
小威尔逊要哭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懂事。”迟将麦悠悠笑,他指尖把玩着一支烟,随后塞到嘴里,双唇咬住,拾眼一抬,小威尔逊便立刻拿起桌上银色的打火机,打出火苗给他点上。
一绺白色的细烟青云直上。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迟将麦指尖夹走那支烟,又摁熄了烟头,白色的雾气丝丝缕缕回绕在周身,他的脸便在这细雾间变得朦胧开来。
“这船上混进了职业杀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迟将麦淡淡问,随后掸了掸烟灰。
小威尔逊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位贵客竟然会知道这件事,低下头,脸色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她是受雇来杀联邦禁酒局的那个探员的。”
小威尔逊给自己打烟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对上迟将麦颇有些戏谑与玩味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有个特别不好的念头悄悄萌芽……
“不巧,那个上了杀手名单的倒霉蛋,就是我。”迟将麦笑笑。
小威尔逊看向他手中的枪,喉咙缓缓咽下一口唾沫:“oh, my god……”
迟将麦抬起一双眼,看向眼前的小威尔逊,一边又用黑洞洞的枪口碰了碰自己的太阳穴,嘴角上扬,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挂在嘴边,让人的后背无端爬上一阵凉意,“你说该怎么办呢?小威尔逊先生。”
小威尔逊的打火机从指尖溢出,快要落到地上时,被迟将麦轻松一接。
打火机落到了迟将麦的手心里,指尖又灵活一转,在他细长的指尖转来转去。
小威尔逊再次轻轻咽了口口水。
迟将麦却在这时笑了:“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状态不好,小威尔逊先生的睡眠质量看起来不怎么好啊?”
迟将麦将打火机递还给他。
小威尔逊从他的手中接打火机:“可不是嘛,那些小妖精实在是太磨人了。”
他捏住了打火机的一端,却一下子没有抽动,于是小威尔逊的心脏又一紧,眼睛不自觉往上瞟。
直到对上迟将麦的那双瑞凤眼,对方才手上一松。
“晚上的时间还不够你挥霍的,看来威尔逊先生在芝加哥确实管你太严了。”迟将麦身体微微向后仰。
小威尔逊接回了打火机,这时才坐正了一些:“迟……长官,你说有人要杀你?”
“是啊。”
“会不会情报有误?”
“不会。”
“那该怎么办?”小威尔逊脸色惨白,“布莱,你要知道,游轮上大都是美国的名流,而且现在已经出发快半个月了,返航是不切实际的……需不需要给你增派一些保镖?”
迟将麦的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椅把手:“不用,上船之前就知道了,否则怎么瓮中捉鳖呢?”
“什、什么?”小威尔逊神色一紧。
“没听清么?”迟将麦悠悠一笑,头一歪,嘴角的笑便带上了一些坏,“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自身难保的是那个杀手,毕竟船上三分之一都是我的人呢。”
小威尔逊一愣:“三、三分之一?!”
“啊哦,说漏嘴了呢。”嘴上这么说,迟将麦却并没有半点说漏嘴的惊慌,反而云淡风轻的,他站起来,“你哆嗦什么?”
“啊、没、没有,可能窗户开太大,有些冷了。”
迟将麦点点头,越过他,朝门走去,只是在他身边又微微站定:“确实,毕竟现在还是春天。”
黑洞洞的枪口点了点小威尔逊的后肩:“冷的话就多喝点热酒。”
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死神的问候一般。
小威尔逊猛得低头喝酒。
迟将麦笑着把手放到门把上,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小威尔逊看着他的动作,缓缓吐出一口气。
“咔哒”
门被锁上。
同时锁上的还有小威尔逊的心跳,脑海里缓缓滑过一个肮脏的单词:fuck!
迟将麦靠上门板,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威尔逊,笑了:“我们谈个交易吧,小威尔逊先生。”
小威尔逊一点这个打算都没有,就算有,也应该是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布满黑衣打手的前提下,至少他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
他缓缓扬起一个十分乖巧的笑容:“乐意为您效劳,长官。”
“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迟将麦看向他,懒懒地整理自己稍许凌乱的衣袖,“我的姓氏是卡文迪许,全名布莱·卡文迪许。”
“有所耳闻。”小威尔逊坐的十分端正。
“因为家族的关系,我在美国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BOI,我本来在BOI干得好好的,也一直都在追踪那个天杀的知更鸟组织,好不容易查到点什么东西,结果因为我生母的缘故,被派到了财政部,主要负责其中的禁酒局工作……”迟将麦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一边是给一条笑话一样的法案擦屁股,成天和一群泛滥成灾、无法无天的私酒贩周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迟将麦用枪指了指小威尔逊,又指了指自己。
指到小威尔逊时,他一下子又后背冒冷汗,总怕那枪会不小心走火。
“而另一边,则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知更鸟组织,小威尔逊先生觉得,哪个案子更让我有工作欲望?”
小威尔逊蓝色的眼珠子转了转,身体微微坐正一些:“原来您是志不在此……”
“也不尽然。”迟将麦笑笑,“一个月前,我收到了来自参议院的内部消息,在纽约股市引起的经济大地震后,虽然大多数政府官员仍然坚持禁酒令的执行,但参议院内部已经在废除禁酒令这件事情上有了明显的松动。”
“所以啊。”迟将麦看着他,“如果继续待在禁酒局,我很有可能在两三年后失业。”
“所以你想重回BOI?”
“我只是对我的老朋友知更鸟太感兴趣了而已。毕竟,不是人人都想成为伊兹·爱因斯坦,对不对?”迟将麦耸了耸肩,“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那你出现在这艘船上的原因是……?”
“一个月前,联邦禁酒局接到电话举报,说是威尔逊家族在西岸的船舶公司,啊,也就是往返香港和西雅图的维多利亚号轮渡,涉嫌大量啤酒走私,上面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小威尔逊听着他的讲话,咂摸出一些其他的意思:“所以,布莱先生会完成这项任务吗……?”
“我想,借着这个任务逮捕知更鸟组织的杀手,才对我重回BOI更有利。”迟将麦笑笑,“毕竟,知更鸟这个组织,已经狡猾了三十几年,尤其是‘女爵’,她就像会飞一样,别说抓了,连她的影子都望不到,要不是因为去年在西雅图的那起案子,很多人甚至怀疑‘女爵’到底存不存在……”
说到末尾,他的声音轻了下去,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后,他望向了小威尔逊,“只要能够抓到她,我不介意给威尔逊家族开一次后门。”
“合作吗?”迟将麦问。
“当然!”小威尔逊此刻已经充分明白了迟将麦的意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非常有贿-赂联邦官员的自觉,“该死的沃尔斯特法案!该死的知更鸟组织!”
说完,他殷勤地给迟将麦倒了一杯啤酒,“布莱先生,那您的计划是?”
“不瞒你说。”迟将麦接过了他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其实让你父亲雇佣杀手上船的人,是我。”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杀手来主动找你。”顿了顿,迟将麦笑,“放心,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来见你。”
“找我?”小威尔逊不可思议,“可我不是雇主吗?”
“是啊,见雇主也是知更鸟组织的老传统了。”
小威尔逊调侃道:“布莱不愧跟了知更鸟那么多年,简直比杀手本人还了解他们组织。”
“谁说不是呢。”迟将麦淡淡抿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