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下人手脚利索的将花厅布置好,范老夫人等人已经找好了观赏座位。
“这枚金钗可是彭大家的手艺,如今他已经许久没有新作品面世,今日我就拿出来当个彩头,给留下来的幸运儿。”范老夫人笑眯眯的从发髻上摘下来。
身边有人奉承道:“彭大家出手可是样样精品,如今有价无市,今日沾了各位小姐的光,也开了眼界了,老夫人可否让我们仔细瞧瞧。”
“就你乖觉,我那儿还有一副单独的耳坠,彭大家年轻时候的作品,等你回家了让你带走。”范老夫人很享受被人吹捧的滋味,为人也大方。
“那我就偏了老夫人的好东西,您可别舍不得。”年轻妇人一张巧嘴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其余妇人也象征性的摘了些钗环,刘氏此时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插曲,一时间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商以珊。
范轻铃看范老夫人这边没了动静,当先说道:“作为东道主,轻铃提议来当击鼓人。这个箱子是刚刚众位集思广益出来的点子,只多不少,等会儿鼓点停下来的时候,我会在箱子里随机抽取一张纸条出来,花束落在谁手里,就要按照纸条上说的做。”
“大家放心,我全程蒙着双眼,绝无作弊的可能。”
李家姐妹连声附和道:“范姐姐说的好,就这么办,快开始吧。”
男女宾客隔着桌子对坐,因为有范老夫人在,大家都安静的坐着,有些少爷们偷偷顶着对面的女子看,得到白眼一枚也不觉得无趣。
商以岚视线扫过右下角的位置,礼郡王家的二公子正一颗颗的吐着葡萄籽,很是天真的模样。
他似乎能察觉到商以岚的注视,抬头确认了下方位,仿佛在疑惑是否认识,最后挠了挠头,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喜庆极了。
商以岚收回视线,这位小公子真是讨喜。
范轻铃用红布蒙上了双眼,嘴里喊着开始了,随后开始或轻或重的敲击着鼓面,懂行的人立刻就分辨出来,她可不是随便乱敲的,这是传颂颇为久远的《诗经》中的小调,专为庆贺高位着的生辰而歌,很是应景。
来贺寿的不少贵妇人们用挑儿媳妇的目光来打量着范轻铃,她绝对当得起宗妇,只可惜范家人的目光是朝着天上去的。
鼓声骤然停下,花束落在了一位年轻男子的手里,随机抽取的字条上写着以“梅花”为题,一炷香之内完成五言绝句,否则当自罚三杯。
这就是平平无奇的出题了,不说有没有这个诗才,就是背诵也要背上几首的,果然男子略一思索就提笔而上,诗句平实倒是字写的很是漂亮。
开头顺顺利利的,之后接连几人都完成的不错,只有一个不善画画的人自罚了三杯果酒,吃完之后就到屋里歇息去了。
现场作诗的、写字的、对对子的、投壶的、射箭的不一而足,大家公子小姐们轮流露上了一手,范家这是给所有人递了个方便,搭了一个才艺展示的梯子,若是能给权贵们留下深刻印象,那就是赚大了,如果皇上没有提前离开的话就更好了。
第二轮开始,在座的人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鼓点声停下,商以珊看着自己怀里的花束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接过箱子里抽出来的字条,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上面赫然写着“霓裳舞高潮小段,获自罚三杯。”
自罚三杯基本不在考虑之列,这范家的酒水不知道是什么制作的,喝上去不觉得,后劲大的很,之前选择自罚的人都到厢房休息去了。
但是跳舞更是行不通的,当下女子虽然也会习舞,却从不会在公众场合起跳,这和弹琴舞剑还是有些区别的,今日商家女子若是自比舞姬,可是把脸都丢尽了。
“商二小姐抽到了什么,说出来好让人准备起来。”李嫣然捂嘴笑着。
商以珊斜了她一眼:“李大小姐好生奇怪,不知道的以为你姓范不姓李呢。”
李嫣然被抢白了一句也不生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商以岚就坐在商以珊身边,她也看到了霓裳舞三个字,想了想说道:“霓裳舞虽然好看,到底不适合如今的天气,若是盛夏时节在湖边舞上一曲也未尝不可。如今我们这一身臃肿的,跳这个可不好看。”
“不如这样,我听说老夫人是边地雨州人,我商家戍守雨州附近也几十年了,也学习了不少雨州的习俗。当地每到年节等重大事件,都会跳一种祭祀的舞曲,说来也巧,我们姐妹学了一段,请老夫人品鉴。”商以岚说道,“我们需要曲笛和月琴,我和三妹妹配乐,二妹妹跳舞,这不违规吧,范小姐。”
范轻铃摘下了蒙面的红布,她看着商以岚:“请便。”
原本听到“霓裳舞”三个字,少年人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样出名的舞曲,私下里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要说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曲目多半都是和“香艳”二字相连。
没想到商以岚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一声低沉的笛音传来,商以岚捧笛,商以璇持琴,商以珊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律动着。
她的表情很虔诚,一举一动附和着音乐有种神奇的律动,让人不自觉地庄重的看着,仿佛带入到了一种玄妙的意境中。
商以珊的每一个动作幅度都很大,舒展却并不妖娆,更像是传说中的圣女般不可侵犯。
一曲终了,范老夫人率先鼓掌,打断了一室的寂静,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怀念,自从她嫁进京城,再也没有回过雨州,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遥远,今日再一次看见这熟悉的舞蹈,一时间心潮澎湃,竟是当场落下泪来。
她花了点时间平复了心绪,向商家几位小姐招手:“都来这儿,让我仔细瞧瞧。”
“你叫什么名字?”
“商以珊给老夫人请安。”由于刚刚运动过,商以珊脸颊微红,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会跳这个的。”
“老夫人,我父亲随祖父在边地镇守,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母亲见我思父心切,就找人教了我们姐妹边地的习俗,这个舞蹈我们一看就喜欢上了,也是配合着练习了许久,想要给祖父父亲一个惊喜的。”商以珊补充道,“我们姐妹跳的不如雨州本地好,老夫人您看着开心就好。”
刘氏在旁边彻底松了口气,这回她的珊儿可算是大大的长脸了。
“我的嫁妆礼还有雨州当时流行的首饰,不值得什么,给你们戴着玩儿。”老夫人吩咐她身边的嬷嬷记得拿出来包好送给商家几位小姐。
范轻铃见全场的注意力都跑到商以珊那边去了,轻轻敲了下鼓面:“商二小姐的表演结束了,那我们继续?”
“老夫人,刚刚就算我们姐妹都淘汰了吧,本来就得了您的好东西,若是再想着您拿出的彩头,可不是贪心了,珊儿也该梳洗一下,我们先退下了。”商以岚说了句俏皮话打断了范轻铃,行了礼不管老夫人同意与否直接转身走人。
远离了花厅,商以璇重重的叹了口气:“怪不得祖母之前极少带我们出来应酬,这都是龙潭虎穴呀,要不是咱们还算有些准备,今天就阴沟里帆船了。”
商以岚被商以璇说的乐了出来:“范家咱们目前惹不起,那个什么李家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今天的事儿总要找人出口气,也给范家一个警告。”
商以珊看着商以岚,脸上闪过不自在:“今日多谢你了,我领你一个人情。”
“得亏范老夫人离家时间太久了,不然就你这临时抱佛脚的舞蹈漏洞百出,错了不知道几个节拍,神仙难救。”商以岚笑着说。
商以珊别过头去,嘴角露出了笑容。
在来赴宴之前,姐妹三人一块商议过,寿宴上能出丑的不过那么几个手段,他们在吃喝上尤其注意,不和陌生人单独行动,不与人产生争执,基本都能躲的过去。
唯有才艺一道上,因为天气较寒冷,基本不会是户外的运动,若是写字作诗画画抚琴之类,她们姐妹虽然技艺说不上精湛但也不会露怯。
就怕这种有些擦边的玩儿法,果然她们被逼的不能不跳舞。
好在大包嬷嬷是万事通,知道了范老夫人的家乡所在,临时学了一段舞蹈,不但糊弄了过去,还能稍稍扬名。
姐妹三人躲在给客人临时歇脚的客房里,听着周围的动静,先前由于自罚三杯来歇脚的还没睡醒,竟然还有发出呼噜声的,实在不雅。
三人关紧了房门,大包嬷嬷守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出,绿云留在了花厅,快结束的时候她来禀告,她们打算最后露个脸就走,不再和范家的任何人接触。
商以璇坐在床榻上,有些忧心的说:“大姐姐,你还没进宫,范家就如此难缠,宫里比这要凶险百倍,咱们不进宫了好不好。”
商以岚笑了下,心里有些熨帖:“咱们三个总要有人进宫的,大姐姐不去,你去吗?”
她说着这话,眼神飘向了商以珊。
商以珊秒懂商以岚的意思,她有些羞恼的说:“我不和你争,也争不过你,希望你永远能和今天一样逢凶化吉,别被人欺负了哭啼啼的跑回来求救!”
“一言为定哦。”商以岚不以为意,接受了商以珊别扭的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