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将自家政敌在心里过了无数遍,也没想到从女儿手里得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礼郡王?”安南侯表情凝重,“你把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一点细节都不能隐瞒。”
陈晓芳瘫坐在地上开始回忆:“爹,女儿之前去大佛寺求平安福,远远的看到过皇上一面,他长得可真俊。”
“自从知道商以岚被赐婚给了皇上,我就心里难过的紧,有一次学院沐修,我在街上闲逛散心,走路不小心撞在了礼郡王妃身上,郡王妃是个很和善的人,我自报家门之后,她还和我一块游玩。”
“郡王妃长得很美,气质温柔典雅、如沐春风,我很喜欢她。”
“后来,我们断断续续的约着一块在外面用膳、赏花、挑选首饰。”
“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天郡王妃问我,可曾有婚配的人选。”
“我一时冲动,就将心里的旎思和她倾诉了一番。”
“郡王妃说她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我敢不敢试试。”
“懿旨已下,皇后的人选不可更改,但若是商以岚损了名声或者容貌,皇上就算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了,商以岚必定会失宠,到时候皇上广纳妃嫔,还有我的一线希望。”
“爹,我当时觉得她说的很对,在得知长乐县主请了商以岚来打马球的时候,我觉得时机到了。”
“郡王妃托人给我送来了药粉,因为经常去大长公主家的马场,我花银子买通了一个小管事,将药粉下在了当天喂马的饲料里。”
“就是这样了爹。”
陈晓芳说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药粉还有吗?”安南侯问道。
陈晓芳点头:“还有一点粉末,藏在了我的床头枕头里。”
“你身边的人,谁和礼郡王府对接?”
“蜻蜓。”
“她人呢?”
“她母亲病了,今日来告假,我允了她回去。”
安南侯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乖乖的跪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让我查到你说的有半点虚言,谁也救不了你的命!”
安南侯夫人在旁边看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不敢为女儿求情,只一味的垂头流泪。
安南侯带着婆子到了陈晓芳的院子里,将床上的所有物件翻了个遍,也没看见半点药粉的痕迹,再一问蜻蜓还没回来,喊了大管家去她母亲居住的院子。
不多时,大管家来回禀,左邻右舍的街坊说蜻蜓一家都搬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么一圈下来,安南侯脸黑的像是锅底一下,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立刻备马进宫请见皇上。
谢景晾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才召见他。
安南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说完,在谢景的询问下,一五一十将自家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皇上,臣现在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您或许不相信,但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啊。”
谢景听完神色不动:“你那个女儿……”
“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嫡女,自小捧在手心里娇养的,这才宠坏了她。臣自知她罪不容赦,但还是想给女儿求求情,晓芳已经定了一门亲事,臣这就发嫁了她,远远的离开京城,一辈子不回来。求皇上开恩啊。”安南侯声泪涕下的。
谢景看着他:“祖上用生命换来的爵位,就是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挥霍的!”
“朕念在第一任安南侯对江山社稷有大功,不忍取了你女儿的性命。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要收回,激励你们子孙后代勤勉自持,不要躺在功劳簿上做庸庸碌碌的蠹虫!”
安南侯心都在滴血,连忙磕头谢恩。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看着大门口的牌匾,一时间泪如雨下。
安南侯夫人看着他这个模样吓坏了:“老爷,可是皇上那边?”
安南侯摇摇头:“赶紧把晓芳嫁出去,为了她,咱们家的爵位都赔出去了,我就是咱们陈家的罪人,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这话唬了安南侯夫人一跳:“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安南侯说道:“皇上没要晓芳的命,他收回了咱们世袭罔替的爵位,按照律法,每次袭爵都是降等继承,三代之后,咱们陈家就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再无侯爷这个名号了。”
安南侯夫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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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醒,醒了睡,商以岚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稍微精神了些。
坐在梳妆台前,商以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脖子肿大、双眼无神,一看就是受了大罪了。
绿云一边给商以岚梳着有些毛躁的头发,一边默默的流泪
商以岚笑了下:“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大包姑姑站在商以岚身旁,也是满脸的心疼:“都是奴婢们不顶事,您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胡说。”商以岚反驳,“这是突发情况,是意外,或者说是有心算无心,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上位者的迁怒罢了。”
“我前几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受罚?”
绿云摇摇头:“小姐,奴婢就是跪了一会儿,皇上还准奴婢在您身边伺候,皇上将小蝶给你了您,等您好了她也和我们一块回府。”
商以岚闻言,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小蝶守在门口,给她们主仆留出了说闲话的空间。
这是个比绿云聪明很多的婢女。
“和我说说,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商以岚问道。
大包嬷嬷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开口说:“太后娘娘之前病着,宫里的太妃们都没来打扰。皇上日日都来,大部分时候您都睡着。昭明大长公主带着长乐县主来给太后请罪,现在长乐县主被禁足在家里。昨日安南侯匆匆进宫,随后皇上下了圣旨,革了他们家世袭罔替的尊容,如今宫里人都说是陈家人害的您和风小姐。”
“咱们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来看您了,那时候您睡着,宫里不能久留,也就走了,还带来了家里做的点心,奴婢看了都是软糯好克化的,您要是有胃口就尝尝。”
陈晓芳吗?商以岚是真的没想到背后下黑手的居然是她。
同为武将家族,商以岚和陈晓芳之前说不上是手帕交,但是也曾经再馨馨书院同进同出,算得上是个朋友。
原以为薛妙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成想是这样的结局。
“宫里人说什么你们听听就算了,没准安南侯是犯了别的事儿呢,时刻要谨言慎行。”商以岚说完,掀开点心盒子,捡最好看的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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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能起身了,商以岚就找芳姑姑,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商太后此刻正在听女先生说书,商以岚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正在比比划划,她的声音很是动听,动作幅度虽然不小但看着并不粗鲁。
商太后冲着商以岚招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侧耳说:“你来的正好,哀家最近新得了一个话本,本来想让戏班子排一排,只是最近皇上心情不好,哀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撞他的霉头,就找来阿秀说一说,也挺有意思。”
商以岚点头倾听,阿秀口齿伶俐,一人可以分饰多个角色,声音形象都让人一眼分开,怪不得太后喜欢听她说书。
故事很简单,大致的意思是说有一个寡母,含辛茹苦的带大了唯一的儿子,儿子是个争气的,三元及第,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皇上喜欢这个质朴又博学的书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书生是个孝顺的,得了官就把老母亲接进了京城享福。老母亲得知有了尊贵的儿媳一开始很开心,但是两个人生活习惯差距太大,矛盾一点点的加剧。老母亲站在孝道的顶端,公主又有超然的身份,两个人谁也不服谁,针尖对麦芒,发生了很多笑料。
最后状元郎不胜其扰,想要把老母亲送回老家,请人来奉养。老母亲伤心欲绝之下一病不起,公主是个良善人,不计前嫌的照顾,最后误会解开三人和谐的生活在了一起。
商以岚没想到商太后喜欢的是这样的故事,她甚至在公主儿媳为难寡母的时候还掉了两滴眼泪。
“岚儿,你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体会不到为娘的心情,用尽全力养大的孩子,为了别人给娘脸色看,甚至还想要撵回去,依照哀家看,这个状元郎十年书白读了。”商太后恶狠狠的说。
等阿秀说道最后的大团圆结局,商太后赞叹:“就是儿媳是公主,也是要孝顺亲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赏!”芳姑姑端着赏赐给阿秀,阿秀千恩万谢的叩拜。
听完了一场戏,时间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商以岚陪着商太后说话,商太后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可能上一句还温温柔柔的,下一句就板着脸生闷气。
从表面上来看,是个比祖母还要任性的人。
越是这样,商以岚越发警惕,跨越两代皇上还能活得风生水起的大赢家,不可能是一个挚子状态。
“皇上驾到——!”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
商太后看了商以岚一眼:“皇儿最近来慈宁宫可比之前勤快多了,哀家这里到成了香饽饽了。”
商以岚连忙低头表示自己的羞涩之意。
刚刚听了母子失和的一场戏,现在又这样说,太后这是和她说即使他们母子不睦,皇上也要对她孝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