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商以岚辞别了太后,坐着轿辇敢在宫门开放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依旧是谢缺和商烨在旁保护,商以岚歉疚的看着谢缺:“因为我的缘故,谢侍卫挨了板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张银票你收着,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罪还受穷。”
谢缺性子简单,没有推辞直接揣进了怀里:“大小姐大方,阿缺愧领。”
商烨噗嗤笑出声来,这个谢缺是个从头到脚的直肠子,这要换了别人总要三推三让的,不过这样的性子倒也有趣。
“大哥无事吧。”商以岚回头笑着问。
“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大妹妹阔气。”商烨开玩笑道:“若是我也能得五百两银子,保证药到病除,身上再也不疼了。”
商以岚掩面而笑,和这个大哥相处总是舒心自在的:“再过些时日就要武举开科了,这几日为了我的事情耽搁了你练武,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胡思乱想,练武非一日之功,若是大哥我落选了,也是自身功夫不够硬,与你与旁人都没有干系。”商烨喝了口茶,掀开帘子往外看,“有个事儿大妹妹得知道一下,安南侯陈小姐先是火速退了婚,然后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了一门新的亲事,就是安南侯的旧部遗孤,如今在岭南驻军,算算日子武举前就能出嫁离京。”
商以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是受人蛊惑一时迷了心窍,行差踏错毁了自己一辈子。能远远的嫁出去也好,看在安南侯的面子上,只要她用心经营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不说她了,说起来大哥哥也到了该成婚论嫁的年纪,小妹的婚事有了着落,不知道大哥哥可是有心仪之人,透过口风给妹妹,妹妹好和祖母提一提,省的错点鸳鸯。”商以岚忽然有点好奇,商烨这样看似随性洒脱实则心思缜密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没大没小。”商烨没好气的说,“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我这样的出身,想要个好妻子就要先立业再成家。”
“咦,大哥在这方面倒是比我想象中要传统。”
商烨斜了她一眼:“少来看大哥笑话。”
“我曾经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美好的夫妻关系,现在倒是觉得,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已是不易。”商以岚有感而发。
“别怕,岚儿,我们永远都在。”商烨认认真真的说完,随后撩开帘子,“到家了,我就不进去了,大妹妹代我给祖母和母亲请安,有事直接来找大哥就是。”
进了二门,就见殷氏站在荣寿堂的门口张望,商以岚连忙快走了几步行礼:“祖母,是岚儿的不是,让您担忧了。”
殷氏搂着商以岚上下打量了一下,比在家里时还略微胖了些,可见宫里伺候的精心。
“往日看着你是个精明的,没想到是个傻子,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下次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往上冲。”殷氏摸了摸商以岚的脸蛋,说话里透露着慈爱。
“岚儿知道了,当时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下次再不会了。”商以岚摸了摸鼻子笑道。
商以珊抱着手臂上下看了她一圈,嘴角微微翘起,别过头去没有说什么。
商以璇想要说什么被商以竹抢了先。
“大姐姐,小五不要你受伤,你不要像大将军一样离开我,呜呜呜。”商以竹抱着商以岚不撒手,眼泪鼻涕都留下来,可见情真意切。
大将军是这孩子养的蛐蛐,到了季节就死了,当时她也伤心的哭了许久,在姐妹们的帮助下于花园的角落给蛐蛐埋葬了,到现在她有时候还会去那里和蛐蛐说悄悄话。
商以璇看着蹭到商以岚裙子上的眼泪和疑似鼻涕的膏状物,立刻用最大的力气把商以竹揪了起来,用帕子给她擦脸:“小五,不准这么哭,你看多脏啊。”
绿云也在给商以岚收拾衣裙,殷氏乐呵呵的看着一家子姐妹其乐融融。
因为衣服脏了,商以岚顺势就走,商以竹还不愿意,被商以璇拉的死死的,商以岚弯下腰和她说:“小五乖乖的和祖母一块,明日大姐姐陪你玩儿上一整天好不好。”
商以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整天有多长,立刻表示要拉勾勾。
商以珊从三人身边路过,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三个字“幼稚鬼”。
再次回到琉璃院,小包姑姑带着满院子的人在门口迎接院子的主人。
商以岚先是表扬了一下琉璃院的下人,给她们每人长一个月的月银,再安抚了一下小包姑姑的情绪,等坐在熟悉的椅子上的时候,她长舒了一口气。
“绿云,把那副白玉棋盘拿来。”
“小姐,您重伤初愈,还是不要太过劳心的好,改日再下棋吧。”
“拿来,我就是摆一摆。”
“哦,小姐我懂了,您这是要睹物思人,才离开宫里就思念皇上了。”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绿云笑意盈盈的去拿,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就是口是心非,被她说中了心思就恼羞成怒。
皇上对自家小姐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小姐昏迷那几日皇上基本上都守在她床边,甚至还会和太医一块斟酌药材的用量,如果这种好都是做戏出来的那皇上也太可怕了,绿云觉得自家小姐这么好,就值得皇上这样的男子呵护。
温凉的触感握在手心,商以岚一点点的将棋子倒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底座,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底座的角落里有一个卡口,上面镶嵌着一枚货真价实的白玉,因此反倒被人忽视了。
摁在这颗白玉上,试探的旋转两下,听见机关触发的声音,下一秒底座的隔板掀开,里面是一张对折的纸。
绿云惊讶的看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到门口:“小姐睡了,都离远一些,别吵到小姐休息。”
深吸了一口气,商以岚展开信纸,上面短短十几个字她看了很久很久,尤其是落款的名字和印章。
那印章她十分的熟悉,毕竟小时候她经常出入商侯爷的书房,对上面的花纹一点都不陌生,那是她们定北侯的家徽。
这是一封商侯爷还没袭爵时候的信。
商家军驻扎的边境地毗邻的是大宛,人口不多,但都是游兵猛将,一般在秋收时节发起进攻,来抢夺资源和女人。商家驻守的这些年最大限度的保障了边地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在商老侯爷要退下里的时候,商侯爷虽然是嫡长子,但是最不喜欢领兵打仗,老爷子喜欢老二,母亲偏心老三,倒是他这个长子爹不疼娘不爱。商老侯爷迟迟没有上折子让自己袭爵,即时已经是世子位的他还是觉得不安。
鬼使神差的,他受人蛊惑,和大宛人通了信,说了两句军事部署安排,那场仗商家惨胜,他也瘸了半条腿。
商以岚前后回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母亲假死改嫁甚至明目张胆的带走全部的嫁妆都有了答案。
母亲当年一定是发现了这封信,或许不止一封,并且留下来作为商家致命的威胁。
这封信又是如何到了皇上的手里,或者说什么时候被皇上发现的,商以岚觉得这件事当真荒唐。
自家父亲从大夏朝数一数二的好男人,短短一段时间先是透露出了他的表里不一、昏聩□□,现在更是卖国求荣、弑父弑弟未遂。
这样一个人品卑劣的人安安稳稳的当着他的定北侯,不知道每日上朝面见皇上他可有半点心虚?
母亲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改嫁的?
商以岚用力的攥紧了有些陈旧的纸张,愤怒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以至于牵扯到了脖子的伤口,开始了不停的咳嗽。
“把大包姑姑喊来。”商以岚喝了口蜜水润了润嗓子。
绿云不知道那纸里写了什么,担忧的拍了拍商以岚的后背:“小姐,您缓一缓。”
大包嬷嬷很快就过来,商以岚停下了咳嗽,她微笑的说:“姑姑,您有紧急联系皇上的方法吧,我想尽快见皇上一面,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
大包姑姑觉得商以岚情绪不太对,赶紧应道:“奴婢试试。”
就在等待过程中,商以岚渐渐来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而卧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探出头去,只见谢景正坐在她的书桌旁,自己和自己下棋。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商以岚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屋内的洋钟,这一觉竟是睡过头了,连晚膳都错过了。
谢景已经发现了商以岚发出的动静,他冲她招招手:“就等你用膳呢,朕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商以岚默然,她坐在谢景的对面,埋头用膳,几乎只吃米饭,很少夹菜。
“大鱼大肉你现在还吃不得,吃点鸡汤豆腐。”谢景温声道。
商以岚放下了筷子:“皇上,我吃好了,您若是也吃好了,咱们说说正事。”
谢景看了一眼拆开还没复原的棋盘,摇摇头:“你说,朕听着。”
商以岚看着他尽在掌握间的表情,一时间心头无名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