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融的伤势稍稍好了些,便迫不及待地从颍川回了广陵。
许久未见傅融,飞云格外激动,跳起来就要往他怀里扑。
绣球也叽叽咕咕个不停,扑棱着想落他肩上。
刘小宝忙不迭地驱赶着:“他身上还有伤呢!”
折竹看了傅融那张无甚血色的脸:“怎么回事?荀氏的人是不给你饭吃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知为何,一听到荀氏,傅融眼里的光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没事没事,”刘小宝本想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想起他眼下还算是个病人,于是改为拍了拍自己怀里飞云的脑袋,“回来就好,让厨房给你多做点进补的。”
谁知傅融这个死脑筋却坚持:“不能超了绣衣楼每日餐标。”
刘小宝:“……”
折竹翻了个白眼:“行了,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你的病号餐费从我和殿下的私库里出。”
“诶?我也要出吗?”刘小宝指了自己。
折竹呵的一笑:“那不然呢?他又不是为我挡的箭,我给你分担点已经很仗义了。”
刘小宝捉了飞云的前爪指向折竹:“小气鬼!”
傅融看起来还不大好意思:“这不好吧?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楼里的大家……”
“放心,她养得起。”折竹拎着绣球往外走,“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就先拿只老母鸡吊汤,咱们晚上擀面条吃。”
“喂!”刘小宝冲到门口,“绣球可不是鸡啊,你看看清楚啊!”
然后一回头,飞云一个旋转跳跃,终于达成了准确扑到傅融身上的原始目标。
“唔!”傅融闷哼一声,满脸都写着痛苦,“伤口……好像裂开了……”
刘小宝倚门扶额:这家里还有没有个正常的啊?
*
“你怎么把个通缉令上的人给领回来了?”
刘小宝从青州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个麻烦人物——华佗。
听了折竹毫不掩饰的嫌弃话,华佗也表达了不满:“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想当初在隐鸢阁第一次见到华佗时,折竹还很是激动,这可是青史留名的神医啊。
而且按照现代的地理划分,他跟自己还算是老乡了。看在老乡的份上,折竹主动与其往来。
结果后来……
“把你那破斧头拿远点。”虽然这个世界很癫狂,华佗那把血垢厚重的铁斧未经消毒就能直接给人开膛破肚,缝合好后人还能活蹦乱跳的,但折竹依旧接受不了他把斧头明晃晃地放在食案上。
华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真是好的不学,尽跟着姓张的穷讲究。”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斧头收了起来。
折竹哼道:“你懂什么,医学需要的就是张仲景那种人。”
华佗嘁了一声:“还说是我老乡呢,从没听你夸过我,天天都是姓张的如何如何对,还实行什么洗手七步法,不要太离谱了。”
折竹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提着把破斧头到处喊着给人开颅才更离谱好吧?”
眼见这两人的对话立马就要上升至战斗级别,刘小宝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吃饭,先吃饭。”
折竹筷子一摔:“他配吃我做的饭吗?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披萨。”
华佗倒吃得不亦乐乎:“折竹不是我说你,你也就这厨艺拿得出手了。”
折竹:“……”如果眼神可以射出毒针的话,华佗现在就是颗仙人掌了。
饭后华佗嚷嚷着要去给那位绣衣楼副官看病,刘小宝不放心,亲自跟了过去。
再回来时,折竹正坐在廊上晒太阳剥橙子,看刘小宝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忍不住取笑:“鸡飞狗跳?”
刘小宝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非常自觉地拿走盘子里剥好的橙子,撕下一瓣扔进嘴里,瞬间露出痛苦面具:“噫,好酸!”
“不然能轮到你吃?”折竹眼神示意她看向回廊另一头的小鸦,她正带着伍丹做木工。
“就是因为酸,大家都不吃,所以我打算拿来煮茶。”折竹将剥下的橙皮放到一旁的竹编簸箕上,余光瞥见这家伙偷偷摸摸想要把剩下的橙子又塞回来,她挡住,“拿去给华佗吃,反正他尝不出好坏。”
刘小宝振振有辞:“他会把我打成狗的。”
“你不会打回去?”折竹瞪眼。
刘小宝无奈摇头:“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她捏着那缺了一瓣的橙子抛着玩,边上折竹剥橙子的手法很是粗暴,不用任何辅助工具,直接上手。橙皮被掀开的瞬间,有细小的汁水如烟如雾喷涌而出,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
“折竹——”她突然出声唤道。
折竹头也没抬:“嗯?”
却很久都没听到她的下一句。
折竹抬眼看向她,她却怔怔地望着西斜的落日。
“刘辩,他好像还活着。”
*
刘小宝和华佗从南阳回来后,两个人对彼此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那边唤一声“表妹”,这头应一句“表哥”,听得折竹眉头直皱,大呼恶心。
刘小宝嘿嘿地笑,华佗的嘴依旧碎:“我知道了,折竹你一定是在嫉妒我们!哎呀,没事儿,你要是羡慕就直说,你跟她平日里好得亲姐妹似的,她是我表妹,那你也就是我表妹了!表妹,来,也叫声表哥听听。”
折竹恨不得将涮羊肉的公筷插进他的眼睛里去:“我才不稀罕呢,我有表哥的好吧。”
“是吗?那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羊肉下去还没煮上三秒,就被华佗一筷子全捞走了,“你表哥谁呀?”他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地问。
折竹咬牙:“我表哥可不是你能比的,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武艺高强,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江湖人称‘小李飞刀’的李寻欢是也!”
“什么什么?”华佗端起牛肉卷一股脑全下到了锅里,“你这话也太密了,什么郎什么刀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不是你瞎编的吧?”
他突然警惕:“打小你就爱说瞎话来哄我们。”
“好吧,竟然被你看穿了。”折竹耸了耸肩,“其实我表哥叫洪七,是丐帮帮主。”
“丐帮?”华佗还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乞丐还能有帮会呢?”
“咋的,你瞧不起啊?”赶在他在捞走所有的牛肉之前,折竹抢先一漏勺上去,然后在他羡慕的眼神中,将漏勺里的肉分给了刘小宝和伍丹。
“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惹我,不然我表哥的那套降龙十八掌会打得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华佗撇了撇嘴,伸着筷子在锅里捞漏网之鱼:“我知道,你又在哄我。叫我一声表哥你也不吃亏,我都跟她说好了,只要我在一日,就保她不死——你也一样。”他拿筷子头朝折竹一指。
“多谢,但免了。”折竹并不领他这个情,“我还是遵循自然规律地死比较好。”
华佗终于从锅底捞出一块不知煮了多久的肉来:“你这人跟那个姓张的一样,忒没劲。”
他对折竹指指点点:“就比如吃这锅子,要是换那个姓张的来,他会像我一样,跟你们坐一桌吃一只锅子吗?想都别想!他铁定要板着一张脸,唠唠叨叨说什么不干净、不卫生,要分餐而食。”
虽然是折竹主动提的吃火锅——此次在南阳,他救驾有功,且又负伤,好歹也要慰问下,但她还是要说:“他说得也没错啊。”
华佗一副咬到花椒的表情:“那你还坐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
折竹往锅里下了鸭血:“反正又吃不死。”
华佗竖起大拇指:“好,这才像是我表妹会说出来的话了。”
折竹才放下盘子,就瞥见刘小宝暗戳戳地伸筷子去夹鸭血。
她眼疾手快,半道给她截住了:“听见没,你表哥说你呢。”
“你表哥!”刘小宝梗着脖子冲她喊。
“你表哥。”
“你的!”
华佗见状,仰天大笑:“都有份,都有份,不用吵。”
折竹和刘小宝对视一眼,都拿筷子指了他:“闭嘴!”
伍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小心翼翼地举手:“鸭血,可以吃了吗?”
“再煮会儿。”折竹毫不客气地说,又下了一盘子菜心,“饿了先吃菜。”
伍丹欲哭无泪,早知这桌都是大胃王,她就该跟蝉姐她们去吃了。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正饮杨枝甘露解腻,侍女送信进来。
“咦,有一封来自蓝田的信。”伍丹好奇地打量了封面,“寄信人是,蓝荻?”
“哦,是那位的,看来回家休养好了。”华佗伸手就来取信,却被伍丹躲过。
“是给楼主的。”她强调。
刘小宝得意瞥了华佗一眼,接过信看了起来。
“折竹姐姐的信每次都厚厚一封。”伍丹凑到折竹身边,“都写的什么呢?”
折竹避开她:“小孩子家看不得。”这可是小乔的新书大纲呢,她得收好,等回房了再看。
伍丹噘嘴:“哼,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折竹哄着她:“明天带你去胖达记吃新出的甜品。”
“真的?”伍丹眼睛一亮,“那拉钩!”
啧,还说不是小孩子呢,一听说有吃的立马就好了。折竹得逞地笑,勾住她的小指晃了晃。
华佗十分认真地同伍丹说:“她以前也是常这么骗我的。”
啪的一声,是刘小宝一筷子敲在了华佗脑袋上。
“看见没?”华佗仿佛不觉得痛,他抬手指了自己刚被抽过的地方,“这是她的诈骗同伙,专门负责毁尸灭迹的。”
伍丹:“……”真的不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