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出现在门口，他扒着门框，浑浑噩噩的向前走，像是看不见一般，摔倒在地上。
是艾迪——
或者说是季姚。
他的眼睛没有焦点，但像是感觉到什么惧怕的气息一般，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季姚看向怀特的方向，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个人，但不是玩家。
季姚转身就想逃，但怀特动作更快，他一把钳住季姚的下巴：“看看这是谁啊——”
怀特挑衅的看向白若：“好像是你的伙伴。”
骨骼错位声在安静的空气里响起，还没等怀特说出下一句话，血刃就携带着爆鸣声朝着他扑过来。
怀特向后拉远，但血刃的速度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他将手中的季姚朝着另一方向扔出，自己转身跑向其他地方。
血刃在空中停下来重新回到白若手中，她的身影像离弦之箭般飞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季姚拉住，稳稳落在地面上。
季姚的眼睛看不见，他看着前方，听着周围传来的声音：“你是陆忻对吗？”
说着，他抓着白若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变得泛白：“白若她们被莱斯困住了，你去救她们好不好？”
白若怔住，手掌在季姚面前挥了一下，说道：“我是白若，我们逃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白若说了一半，止住话头，看向倒在血泊的尸体。
季姚顿觉轻松，笑道：“你们没事就好。”
过了良久，季姚轻声道：“我知道的，我现在不是我。”
他的指尖摸上手指根部被缝起来的地方。
刚一开始，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季姚好不容易才摸清他在什么地方。
季姚没有适应黑暗里的生活，刚站起来就会摔倒，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痛觉，他下意识去触碰，却发现这不是他的手。
手指粗糙，上面有着一层薄茧，手腕处的骨头向外凸起，皮肤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
季姚后知后觉，这不是他的身体。
手指的根部被缝起来，破破烂烂的衣裳，让季姚清晰的想到另一个人，这个副本里的NPC，那个叫艾迪的人。
紧接着，他又想起，如果现在自己是艾迪的话，艾迪是谁？
艾迪会用他的身体去骗自己的队友吗？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个副本太难，季姚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白若拍着季姚的肩膀：“没事的，你会活下来的。”
她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从商城里挑挑拣拣找到一个规则卡：“系统，贷款。”
系统：“六十万积分，一分都不能给我少。”
白若没应声，直接将规则卡推到季姚的身体里。
这个规则卡和之前的不一样，应该叫高级规则卡。
【本规则卡不可改变副本底层逻辑，不可改变副本人物，不可改变副本环境】
一开始白若注意到这张卡，当时第一想法，限制这么大，凭什么卖这么贵！
现在也是，贵有贵的好处。
白若：“让他们回到各自的身体里。”
两具身体穿出红色的丝线，规则卡在上面漂浮旋转。
属于季姚的身体正在被修复，他的灵魂从艾迪的身体里穿出，漂浮在空中。
季姚看向下方，只觉得飘飘然般不真切，他能看到地面上的人影，以及两具平躺着的身体。
规则卡在他的眼中，变换成无数丝线，将这里笼罩起来。
丝线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季姚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紧接着就是一阵耳鸣，又是无尽的黑暗。
但他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情况，甚至能知道外面的一举一动。
白若：“不应该啊，季姚怎么还没醒？”
白若说着，又将药剂灌入季姚嘴里，他身体的伤势已经痊愈，规则卡也生效，不应该醒不过来。
艾迪死去，就代表他所在的那一部分规则已经消亡，季姚应该在规则卡生效后就醒过来。
不，不对——
白若看向怀特的方向，互换灵魂怀特的手笔，不是艾迪所为。
怀特嘴角挂着笑意：“你终于发现了，很好玩，不是吗？”
白若眯起眼睛，眼里满是杀意，血刃朝着怀特的方向飞出。
怀特险险躲过后，刚想继续挑衅，但血刃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调转方向后，插入他的肩膀。
白若手掌张开，血刃将怀特的肩膀洞穿后，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白若冷声道：“你也想下去陪艾迪吗？怀特先生。”
怀特笑着摘掉头顶上那个宽大的魔术帽，扔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他终于在此刻褪去表面的儒雅，变成一个阴狠狡诈的小人。
沈朔一只手抬起，自怀特周围出现几个幽蓝色的漩涡，那些漩涡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怀特一只手拉起背后的披风，将他完全挡住：“这才是真正的魔术！”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些漩涡停滞在半空，鸽子从漩涡中心飞出，盘旋在房间上空。
鸽子的叫声尖利又哀怨，它们一个个朝着漩涡撞去，身体上立刻染上鲜血，血液一股股喷涌而出。
但它们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毫不犹豫的冲向漩涡。
鸽子数量极其多，一波死亡变成骨架后，就有下一波紧跟着迎上去，直到漩涡消失。
沈朔不留痕迹的擦去嘴角的鲜血，刚才创造折叠空间已经耗费太多技能，这些漩涡在源源不断的攻击下，显得脆弱无比。
白若看着背包里几十瓶药剂，顺手扔给沈朔几瓶。贷款买来的药剂还是好用，下次可以多买点。
系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以！”系统跳起来反驳，“你还欠我一百六十万，这个副本结束就得还我！”
白若有点心虚，但这点心虚风一吹就散掉了，该怎样解释自己根本没想过要还这些贷款。
怀特抬起一只手，那些死去的鸽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紧接着它们身上的羽毛开始脱落，那些漂浮在空中。
它们的位置极其有规律，而坚硬的一段齐刷刷对着白若。
不过一瞬，那些羽毛就已经摆好阵势，下一秒就朝着两人攻去。
白若手中的卡牌瞬间化作血刃，血刃在她身前旋转，将所有的羽毛阻隔在外。
而沈朔那边情况不妙，那些羽毛带有尖刺，刚好能洞穿他的空间。在洞穿一层后，就得立刻补上第二层。
嘴角的鲜血顾不得去擦，沈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手指想要下意识蜷缩起来，是技能使用过度的征兆。
白若注意到沈朔的情况，一剑将那些羽毛挥开。但被弄成两半的羽毛，又凝聚成一个新的、更坚硬的羽毛。
它们的数量成几何增长，待白若移动到沈朔旁边的时候，那些羽毛已经围城一个密不透风的巨网。
白若看了沈朔一眼，他现在不能继续使用技能了，血刃不能将两人完全护住。
她的手指触碰到风衣兜里的防御卡时，心脏莫名跳了一下，一个很不详的征兆。
是想要隐藏实力，也是因为从踏入这个副本后，就有一种感觉——
一种不该使用其它卡牌的感觉。
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在现在几乎侵袭了白若整个大脑，但不知道这股感觉来自于何处。
白若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在羽毛即将攻击时，防御卡就已经飞出，将两人护在里面。
沈朔惊讶：“你不止一个技能？”
白若点头，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紧接着背过身，血刃从防御卡穿出，将所有的羽毛穿透。
它们重新凝聚需要时间，就在此时，白若将手中的道具扔出，大火将所有的羽毛全部点燃，发出浓烈的烧焦味。
怀特：“你做了什么？！”
白若没吭声，她的身影从防御卡中窜出，血刃直指怀特的咽喉。
怀特侧身躲过，张着嘴还想在说什么，但白若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手握着血刃欺身而上。
血刃擦过怀特的脸颊，划出一道不小的伤口。还没等他松口气，白若又密不透风攻击起来，而这次的目的，是他的心脏。
怀特瞳孔紧缩，他调动全身力量，在血刃捅到他之前，掉转身体。
白若勾唇一笑，血刃刺入怀特的肩膀。
她松开手，血刃化作卡牌又重新回到她的手心。白若背过身朝着沈朔走去，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不是心脏，只是靠进心脏的部位而已。
血刃自带debuff，用来对付怀特，够用了。
怀特摸着自己的肩膀，果不其然染了满手血，白若的武器有问题！
这些血完全止不住。
鲜血将黑色的彻底浸透，怀特因为流血过多嘴唇发白，面上已经没了血色。
“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活过来。”
白若轻笑：“你死后，属于你的规则就会消失，他当然能醒过来。”
怀特看着白若的方向，问道：“什么规则？”
他的身体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乞求般看向白若：“什么规则？”
白若不打算解释，血刃化作卡牌，洞穿他的额头。
卡牌上沾染的血液在被吸收，血刃的图案亮了一瞬，又变回平静。
怀特倒在地面上时，依旧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他的一切，他的梦想，他的未来，就这么消逝了？
怀特挣扎的看向鸽子的方向，但目之所及，只有地板，以及杀掉艾迪时的血迹。
那些血迹倒映着他的面孔，他的丑陋，以及疯狂马戏团的牌匾——
怀特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他抬头看着闪烁的五个大字，瞳孔深处爆发出狂傲的野心。
“我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怀特如是说道。
当年的景象与现在交叠，怀特手指动了动，喃喃道：“我会成为最伟大的——”
“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