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叫裴寻,来自交大附中,今天开始就要和大家成为同学了,多多指教。”
该说不说,转学生果然就是裴寻么?
谢迟也早就听林彦说了转学生的事情,升旗结束之后他们就在讨论。还真被他不经意说中了。
“帅哥诶。”林彦用手指戳了戳谢迟的肩膀,被谢迟嫌弃的躲开,并且向他投掷炸弹
“你去要他微信说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么。”
林彦的头顶缓慢飘出来一个问号,然后问号大概是爆炸了,所以林彦也爆炸了,他开始疯狂摇晃谢迟。
因为生病难受的关系,谢迟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就连平时十分难打理的□□的头发,此时此刻也软趴趴地垂下来,随着林彦疯狂地晃动下谢迟的头发也发出抗议。
“好了别摇了,停。”谢迟总算抬头,却猝不及防和台上的人对视。
裴寻已经盯着谢迟看了有一会儿了,直到刚刚谢迟才终于把头抬起来。被垂下来的发丝和口罩遮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相撞,裴寻满意地用眼神向谢迟表达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比一比吧。”
谢迟就是从裴寻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几个字。
于是他再一次把头低了下来:好麻烦。
裴寻作为让生病的谢迟十分苦恼的第二人倒是毫无自觉,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最后又停滞在谢迟身上。
谢迟还是垂着头,整个人半趴在课桌上,双手抱着头,手指隐没在浓密的黑发里。
谢迟的指间还夹着笔,然后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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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吃了感冒药的关系,再加上还没有完全退烧,所以课上谢迟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他勉强用胳膊支撑起沉甸甸的头,来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在课上摇头晃脑。
黑板上的字比起原来有些模糊,于是谢迟少见地戴上了眼镜。
谢迟的眼睛就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因为度数并不高的关系平时基本不怎么戴,戴上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大概眉眼会被遮住一些。
于是现在,谢迟几乎整张脸都被覆盖住。鼻尖上的一颗小痣也被蒙在口罩里休息。
除了要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之外,谢迟感觉自己快要被身后两道目光盯穿了。一道很熟悉,来自沈舫川。另一道,就是裴寻了。
这俩人都不好好听课。
然后只听了半节课,谢迟也彻底没再听课了。
由于谢志成已经提前和班主任说过谢迟的情况,所以即使谢迟趴在桌子上大概是神志不清了,老师也并没有把他叫起来,让他继续睡了。
林彦用余光瞥了瞥谢迟,转过身,将他的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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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大概睡了有一节课的时间,等他抬头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都换一个了。黑板上也不再是数学符号,反而是英语单词。
“讲到哪里了?”谢迟揉了两下眼睛之后戴上眼镜,刚睡醒的嗓子干到起火,眼周被衣袖压得有些泛红。他戳了戳林彦,问他讲课进度。
“第六段。”林彦小声回答他,看他迟迟翻不到正在讲得文章,干脆伸长胳膊帮谢迟翻页。“下节课就该走班上选科了,迟哥你别睡啊。”
林彦一边功成身退地把手收回来,一边还有工夫嘱咐谢迟别再睡觉了。然后下一秒就被王莹莹叫起来回答本段主旨。
战战兢兢回答完问题的林彦松了一口气,他英语还算不错,一百二三的水平,但是刚才走神了是真的。谢迟轻轻拍了两下林彦的肩膀表示感谢,终于再一次投入课堂了。
林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随后而来的是出现在他桌子上的喉糖、热水、暖宝宝、数学笔记。
喉痛还是小铁盒,只是味道变得不一样了。林彦在铁盒上面贴了便签:川
热水装在谢迟自己的保温杯里,便签上写着:裴
暖宝宝是云竹的。数学笔记封面上写着“梁嘉树”三个字。
下课铃响,老师并没有拖堂。个子小小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了作业,并嘱咐大家“正值换季注意身体”后就离开了教室。
谢迟摘了眼镜,揉了揉被眼镜托压出了印子的鼻梁。他下节课是政治,很巧的并不用去其他教室上课,有相对充裕的时间休息一下。
一个笔记本被递了过来,拿本子的手很好看,本子上的字也很工整。谢迟很容易就认出了沈舫川的字迹,把本子接了过来放进抽屉。而沈舫川也并没有说话,就这么手里抱着政治书去到了教室的另一个位置坐好。
沈舫川没有给谢迟和他说话的空间和时间,谢迟也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反正中午放学还有时间,也不是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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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哥,一起去食堂么?”孙舒望从教室外走进来,刚下体育课,孙舒望的气还没喘匀,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兴奋。
“啊?”谢迟下意识回答。因为生病,他并没有下楼上体育课,整张脸闷在口罩里,因此发出的疑问声也显得闷闷的。“沈舫川呢?”
“刚打完球,沈哥估计累呢吧,没上楼,楼下等着呢。”
谢迟小声“哦”,把碳素笔笔尖收回去,拿了饭卡跟孙舒望下了楼。却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生病,这样一起吃饭会不会传染给他,于是正准备开口让沈舫川和孙舒望吃好了,他自己单独吃好了。
“沈……”
沈舫川看到谢迟从教学楼出来,扬起眉毛叫他,“阿,啊谢迟?去食堂啊。”
沈舫川十分不对劲。谢迟这么想。
“你们俩去吃吧,我感冒了,传染的话就完了。”
“没事!”孙舒望抢先一步摆手,揽住谢迟肩膀带着他往食堂走,“我们俩身强体壮,没事啊没事。”
于是谢迟拗不过他,三个人最后还是一起吃了。谢迟早上想要问的话终究是没问出来。
孙舒望吃饭吃得很香。
谢迟却没什么胃口。
沈舫川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谢迟吃饭。
谢迟现在终于摘了口罩,口罩被他整齐放在餐盘边上。
这人脸上还是有些发热导致的脸颊泛红,眼皮没力地垂着,刘海也软趴趴没什么精神。
明明都这么难受了,还来上学干嘛啊真实的!沈舫川小人在沈舫川心里抱怨。看向谢迟的眼神不禁带上了点不解和愤怒。
谢迟碰巧抬头,这一点点情绪便恰好被他捕捉进去。
谢迟咽下嘴里的饭菜,依旧垂着头。喉结滚动,饭菜被咽了下去,谢迟微微侧过身朝向没人的一边,握拳掩住口鼻克制地咳嗽。
“升旗仪式,我不想给姜老师添麻烦。”
“而且,我不觉得拿奖了就可以随随便便不来上课。”
在孙舒望听来没头没尾的两句话,沈舫川却知道,谢迟这是在回答自己刚刚没有问出来的问题。自己刚刚并没有开口,谢迟仅仅一秒,就看出来了他的疑问。并且做出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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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只是忘记告诉你了啊!”直到放学路上,沈舫川都是如芒刺背,背后是谢迟快要把他扎穿的目光。
因为带了口罩,刘海遮住前额,所以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眼神更显得锐利。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沈舫川终于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在身前摇晃,“我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给了你所有的喉糖啊。”
“这算哪门子将功补过。”谢迟垂下眼不再看他,使劲睁大眼睛其实还怪累的。“有病似的。”
骂完一句,谢迟又小声嘟囔:哪门子将功补过,真要这么算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病的,怎么可能算的清楚啊……
两人还是在谢迟家的小区门口分开,沈舫川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谢迟却并没有就这么进小区,他又走了出来,眼睛盯着沈舫川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人前几分钟走的倒是十分正常,然后马上就跟触电了一样来回来去抓狂似的蹦蹦跳跳起来。
谢迟缓缓扣出一个问号放在自己的头顶“?”
“这人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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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到底怎么了?”
谢迟一直等到手机没电都没有等到沈舫川来回他的信息,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今天刚输了半决赛,再怎么伪装出一副全然无事、满不在乎的模样,谢迟还是打心里不甘心,此时此刻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寂静无声,谢迟的落寞感才得以彻底溢出。
他一连给沈舫川发了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其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今天或许有些不同。谢迟执着于今天必须得到沈舫川的回应,所以他随手从衣架上拿了外套,夜晚出了门。
手机被他扔在床上,即使没有导航,他也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一开始谢迟还能够平稳地走,到后来就开始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雨水便打落在地上,谢迟戴上帽子继续跑。
他在保安处做了登记,但是想必保安处的人也认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递给了谢迟一把伞。
谢迟微微颔首道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
沈舫川家的院子没有亮灯,但是一层和二层的窗户却隐约泄露出暖色的灯光。
他顺利输入密码走进了院子,按响门铃。没有人开门,明明还亮着灯,却没有人开门。
谢迟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行为实在是反常又冲动,但是心里难以忽视的堵塞却驱使着他一定要这么做。
他再一次按响了门铃。
再再一次按响了门铃。
他最后一次按下门铃,却没有响声。
于是谢迟转身离开。
他走出沈舫川家的院门,道路上跳出来一直湿漉漉的小猫,于是谢迟弯下腰把它抱了起来。再一次经过保安室,谢迟将伞打开撑在地上,小猫也被他轻轻放在地上。
他归还了这把伞,一个人走进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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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舫川就站在门的另一侧,他在楼上一次又一次听见了门铃响,于是他下楼,通过显示屏看见了谢迟的脸。这人打着伞站在自己门前。
谢迟没有再按门铃,而是等了一会儿。
隔着电子屏幕,沈舫川看不太清楚谢迟的面部表情。他心里有些乱,暂时也不太想要看清楚这张无数次让他被完全吸引的脸。
等门铃再次响起,就开门吧。
沈舫川这样想。
但是又过去几分钟,只看见谢迟抬了抬手,又放下。
沈舫川看见谢迟转身,出了院子的门,他离开了,显示屏里的那个身影渐渐消失,没有下一次的门铃。
沈舫川垂下头,也转过身。
紧闭的门隔开了两个人、两个身影、两颗心脏。
沈舫川关上客厅的灯,准备上楼……
下一秒,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