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酒驾，刚刚在附近酒馆喝了几杯。”陈默抬起下巴，几绺刘海垂在眼前，神色冷冷，十足斯文的疯子，“没醉。”

“那你发什么疯？”林宥拿手背狠狠擦了擦唇角，退开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直直落在她的唇上，毫无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脸色冷峻，声音低沉：“我就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习惯么？”

“习惯什么？”林宥读懂了这明晃晃的暗示，后颈发热，心跳不由控制地加快，转头避开那双惯会蛊惑人心的眼。

月光下，一张小脸素净，唇色樱红，泛着润泽的水光，像是无声的邀请。“习惯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面对她，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就被抛之脑后，情绪频频失控，而始作俑者就站在眼前，这次不能让她就这么逃跑。

“弟弟知道你气急就会咬人么？”陈默低头凑过去，眼尾下压，一点点审视她所有的细微表情。

空气仿佛凝固，两人交错的呼吸近在咫尺。

林宥呼吸一窒，肩膀缩起，耳根烧得通红，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很大，不容她摆脱。

“你放手。”她终于开口，声音却是绵软的，愤怒不够娇嗔有余。

身旁握紧的拳头被修长的手指掰开，一根根挤进指缝，十指缠绕紧扣，轻嗤：“弟弟知道你一紧张就抠手吗？”

“你够了！”林宥眉头皱起，脸颊微红，有被拆穿后的羞恼，又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什么弟弟长弟弟短的，果然酒鬼，说的话都乱七八糟的，以前他也不爱喝酒啊，什么时候染上的坏习惯？

“不够。”陈默呼吸灼热，鼻尖凑近她的，“林宥，我后悔了。过去的不能就这么过去，你欠我的，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宥在他漆黑明亮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鬼使神差地，她呆呆问：“那你想怎样？”

陈默语气坚定：“重新开始。”六年前不该那样潦草结束，思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解，反而愈演愈烈，他做不到平心静气看她和别的男人亲密，光是想象就沉闷苦痛不已，比当初她放开自己的手还要痛苦百倍千倍，所以无论如何他不想放手。

“不行。”林宥下意识拒绝，垂下眼眸，双睫如雨蝶轻颤，乱了什么都乱了，她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推他，却纹丝不动。

陈默敏锐捕捉到她眉眼的一抹犹豫，他指节微微用力，迫使她再次抬起眼，眸色暗藏汹涌：“要是我在你旁边，你还至于被那些吃软饭的弟弟哄骗吗？承认吧，你也还在乎过去，不然你就不会对宋之意的话那么在意。既然我们都放不下，为什么不重新开始？”

“什么吃软饭的弟弟？”林宥有点懵，他今天是跟弟弟干上了吗？

“晚上跟你一起吃饭的。”陈默想起那一幕，面色阴沉。

“那是我表弟！你以为是谁啊？”林宥反问出口才意识到他是在吃醋嘛，杏眼眨了眨，又想到他和宋之意一块出现的事，随即恼怒，“你上次跟宋之意还一起出现！”

陈默面色稍缓，眼神专注而认真：“我们只是在停车场碰见，我并没有约她。”

“是吗？”月色动人，林宥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对着这双眼睛，实在是很容易沉溺进去，她有点儿动摇了，却仍是摇头：“可我不想赔钱。”

“什么？”陈默没听懂。

“那个代厨协议啊，”林宥嘟囔道，她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甲乙双方应保持纯粹的雇佣关系，不得产生任何超越协议范畴的情感纠葛 。”

“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接着模仿他冷淡的语气。

回旋镖正中眉心，陈默一时失语，头靠在她肩膀上，手捏在她脖颈闷闷笑出声，“没打算让你赔钱。”

“那也不行。”林宥回过神来，推开他，怎么忽然就中了这个狗男人的圈套呢，她还没答应呢！他说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他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哪有那么好的事？她偏不！

陈默拧着眉，“为什么？”

“我总得考虑考虑吧。”林宥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一些往事，当年她跟陈默在一起时，是她主动告的白，所以在那段关系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处于下位者，他在学校时实在太过突出和耀眼，一开始她也不由自主被他清俊的外形吸引，后来在相处中才慢慢发现他与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同：他太过理性克制，高度自律，是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和工作狂，凡事必须在他的规划之内，讨厌意外，这也是导致她说分手的一个原因，除去两人之间的物质差距，跟他在一起其实精神压力也挺大。

当初林宥和陈默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们出去约会。

前一天晚上，陈默发来信息：“明天上午10点钟，到科学广场西门吃饭（餐厅已预约），吃完饭后在暮光电影院看14点的电影（电影票买了），看完正好可以散步到西江公园，赶上8路公交回去。”

林宥当时还想学霸就是不一样，真是个细致的人。以前宿舍夜谈，女孩子会互相讨论约会的细节，总会听到她们互相抱怨自己男朋友粗心大意，而陈默却是个例外，他完全不需要她额外操心，出行之前他就会把所有的事情计划好，然后发信息提醒她。

后来，她发现所有的约会都按他计划的内容完美运行，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当然，也没有惊喜，到点他就会督促自己去完成，连时间都把控得严丝合缝。

也不能说不开心，可是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疯狂走剧情。

有一次出门前，她一直在纠结自己的空气刘海，她想漂漂亮亮去约会，于是拿了直板夹慢慢调整弧度，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她匆匆换好衣服跑到楼下，他冷冷出口：“你迟到了45分钟，这打乱了我的计划安排。”

林宥有些委屈，瘪着嘴：“我只是想把刘海弄好一点。”

“上次是熬夜追剧，这次是整理发型，你应该对自己的时间有更多的规划。”他认真给出建议，一点都没夸她刘海好看。

“知道了。”她闷闷地回答，觉得抛媚眼给瞎子看，“我下次会注意。”

陈默走了过来，默不作声提起她身上的背包。

一方面，他极致理性和冷静的处理方式有时让她感到不舒服，但一方面又让他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和细致，他能记得她所有的饮食偏好和日常习惯，包括生理期。

有段时间她生理期紊乱，校医让她少喝冷饮，她没忍住诱惑偷偷买了一杯。

陈默从身后拿过她的奶茶，捏了捏眉心：“你上个月的生理期提前了3天，在床上疼了一天，吃了2颗布洛芬。”

被抓包的尴尬，林宥语气讪讪：“我，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我跟你说哦，这个新品加了桂花酒酿，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上次让我要提醒你的。”陈默把奶茶举高，“没收了。”

“不要这么严格嘛。”林宥语气放软，环抱住他的腰身，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不行。”陈默语气淡淡，手戳在她额头，缓缓推开她，“我要帮你严格执行计划。”

林宥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白皙的小腿勾起，敲打在柔软的被窝，一下又一下，她望向床头柜的台灯，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回忆，又想到刚刚楼下的一幕，下巴似乎还有他温热的触感，她低头埋进枕头，不太确定，重新开始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校园时期的恋爱总是蒙上一层青春的滤镜，可如今他们都分开6年了。

陈默站在底线，眼睛紧跟着球的落点，身体微微后仰，像一张拉满的弓，在空中微微弯成一道凌厉的弧线，凌空跃起，右臂全力挥拍，球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对面的场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陆景辰根本来不及触到球，他低头看了看地面，笑着走到网前：“陈总看来心情不错啊，球打得这么狠？”

陈默没有回应，低头调整了球拍的拍线。小时候，父母带他□□动项目，他最喜欢网球，因为这是一项需要耐力和智力的竞赛，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哪怕你在前半场犯了错误，在后半场你仍有机会去追回来，即便是顶级的网球选手，也只有一半多一点的得分率。

人生有很多的起伏，很正常，前半场的失误已经过去了，对他来说，后半场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只要还能接到球，这场游戏就能继续下去，而这也是他一直擅长的事。

如果那会林宥直接拒绝走人，他真说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还好，她给出一个球，那些失控的情绪和晦暗的想法暂时尘封。

他放下球拍，坐到座椅上，从包里拿出水瓶，仰头倒入冰水，喉结上下滚动，汗珠顺着下颔线滑落，滴在白色的运动服上。

“怎么样？”陆景辰拿起毛巾擦汗，走到了他旁边，“你跟林宥的事还顺利吗？过两天可就要过年了，今年你还回京海过年吗？”

陈默停下动作，拧紧瓶盖，按照往年，他是要和奶奶姑姑家一起度过的，他父母都有各自的新的家庭，新年对他而言和其他日子没什么区别，甚至他更习惯工作的时候，一切井然有序运转。

他淡淡开口：“还没想好。”

“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趁热打铁啊。”陆景辰仰头灌入冰水，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等人家跑了，你才后悔。”

陈默指尖摩挲着瓶身，目光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