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师缓缓开口，“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在事业和爱情之间，我想你会明白要怎么选择的。”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声音平静，“我希望你可以离开他的生活。”

林宥缓缓抬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语气温和，“据我所知，您和陈默爸爸在他八岁时就离婚了吧，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里，您都在哪里呢？”

周律师表情纹丝不动，指节微微收起，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抛弃儿子的事是她心中的伤痛，可是那时她又能怎样呢？

“既然您一直缺席，为什么又要突然出来干涉他的人生呢？”林宥放下陶瓷杯，抬眸看向周律师，“我和陈默的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六年前她和陈默分手之际，周律师也来找过她，在咖啡店远远看见周律师和宋之意坐在一起，她突然就怯懦了，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周律师微微挑眉，眼神锐利逼人，“看来你不愿意？”

“给我五百万。”林宥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甜笑容。

“什么？”周律师一怔。

“你不是想让我离开吗？”林宥弯起眼眸，一脸天真，“电视里都这么演呀，豪门妈妈怒甩支票，灰姑娘含泪离场”。她顿了顿，“不过她们通常因为自尊过强不愿意拿钱。”

周律师的眉毛微微抽动，感觉有一丝荒诞。

“我就不一样了。”林宥将咖啡杯往前一推，竖起手指，狡黠一笑，“奶奶的私人营养师，致道的特别顾问，薪资可不低，您希望我放弃这么优质的工作，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补偿吧。”

周律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预料中的痛哭流涕哀求或义正言辞控诉都没有出现，一时拿不准她的真实意图。

“怎么？舍不得？”林宥微微偏头，“五百万弥补这么多年缺席的母爱，又为陈默的公司摆脱一个大麻烦，我想应该是值得的。”

“你比我想象中精明。”周律师缓缓靠回椅背，见钱眼开比有情饮水暖的人好解决，只是没想到儿子看中竟然是这样的女孩。

“钱没什么问题。”周律师微微一笑，恢复成优雅从容的模样，“你走的那天，自然会打到你的账户上的。”

林宥面上竭力淡然，心想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五百万说给就给啊！她只是替陈默不平，想要试探一下他母亲的态度，看来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

捕捉到她眼神的闪烁，周律师心下了然，一只十足狡黠的小狐狸，从业多年，她对于人性本质太过洞悉，她不介意在这天平上加多一些筹码，“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陪他一起面对这场腥风血雨，明天上午九点，你和陈默的照片就会铺满全网。”

“但你想过后果吗？你未来的职业生涯都会被贴上攀附资本的标签。”周律师停顿了会，“而陈默，会为保护你，与股东、董事会之间对抗。”

林宥咬紧了下唇，陈默刚刚打赢了一场舆论战，难道要因为她，再次陷入漩涡吗？

思绪被带回前几天，那日下午她在陈默的书房，本想借用电脑办公，却误点了陈默的云盘，意外发现了一个以她命名的文件夹。

“这是？”带着疑惑她点开了文件夹，点开了里面的程序，页面闪烁着一行字：基于林宥创业赛健康食谱APP方案重构，数据模拟采用她的食谱配方。

代码库的最后一行注释：“//项目中止，error404”，创建日期时2020年6月21日，是她离开的第一年。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天，他在实验室里塞给她一个U盘：“我给你的食谱做了个简易模型，现在作为成果提交还来得及。”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这是你的成果，不是我的，我不用你可怜！”然后把U盘丢了出去。

所以这个她当时拒绝的食疗模型，就是今天【食道】的最初版本。那时候的她没有自信，也失去了理智，总觉得两人并不对等，所以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遇到事情总想自己解决。

谈恋爱的对象是隔壁高校的风云人物其实是件困扰的事，“学霸、竞赛之神、校草”，他有太多的光环，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故事难免变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错，就是她，我在论坛看过那张照片。”

“看起来挺一般的呀。”

“你懂什么？这就叫舔狗啦，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在食堂吃饭时，坐她后座的两个同学窃窃私语，她拿着托盘僵在原地，那样的对话不止一次刺痛了她的自尊。

如果再度公开关系，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承受因身份差距带来的议论。

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重圆的美梦，只是现在该合上童话书了。

周律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小姐，离开并不是懦弱，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热搜，能撤吗？”林宥抬眼。

“我可以压下热搜，但这取决于你。”周律师双手交叉，微微倾身向前。

“好。”林宥点头，声音很轻，“我走。”

陈默站在蛋糕店前，腕表指针刚好划过17：25。

店员递来预定的蛋糕盒，缎带别着精致的卡片，玻璃橱窗倒映他清冷的脸庞，眼神难得流露了一丝的柔情，惹得店门口买蛋糕的几个小姑娘多看了几眼。

林宥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以前她生日前几天就会疯狂给他暗示，现在倒成熟多了，不会吵着要礼物，不过他还是提前2周就订好了生日蛋糕。

候车大厅的电子屏幕正在轮播新闻：“致道科技股价回升，AI食疗模型获政府背书”，林宥坐在车站长椅，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手指敲敲打打，删了又改。

分手理由要怎么写好呢？她陷入苦恼，怎么写得既体面又让他死心呢？

“算命说我克你，保重。”但陈默这个人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根本不信玄学。

“我养了只猫，你对猫毛过敏。”陈默：我什么时候过敏了？？？

“我们就像鸳鸯锅，清汤和红汤，注定无法交融，懂了吧？”写着写着突然饿了，其实清汤和红汤都挺好吃的，林宥咽了咽口水。

“我其实是个AI，谢谢你的陪伴，但系统要升级了，我得回厂重置。”这也太扯了，算了！

最后，她决定走魔幻现实主义路线：“陈默，我们分手吧。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你。而且，我刚刚发现自己对成功人士过敏，一靠近你就起疹子。医生说可能是心理作用，建议我远离你这种高智商精英。所以，为了我的健康，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高级的谎言总是真假掺半的。

发送，关机，检票上车，动作行云流水。

陈默刚把蛋糕放到副驾上，手机震动一下。

陈默：“？？？”

他盯着这条分手短信，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被气笑，“林宥，你又在搞什么？”

对成功人士过敏？他立刻回拨电话，听筒里只有一个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二次了。

上次是大学毕业。挺好的，又一次用这种方式甩了自己。

没有协商，只有通知。

陈默冷笑一声，冷静打开笔记本，黑进林宥运动手环的后台系统，查询账号登陆记录，“行，看你这次能躲哪儿去。”

陈默黑着脸杀到林宥的出租房，开门的是钟露。

“她人呢？”

钟露一脸茫然，“柚子啊？她说去短途旅行啊，说最近太累了，想出去走走，你不知道吗？”

陈默从她房间抽屉拿到手表，面无表情地下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撕开薯片的包装，林宥坐在座位上想：陈默现在一定气疯了。像他这么骄傲的人，被甩两次估计是不会回头了。

细细密密的雨滴砸在车窗上，留下清晰的印迹，点点滴滴砸在她心里，深海的景色正在倒退，眼眶不由发热。

下了高铁，林宥想起要叫车，只能打开手机。

屏幕亮起那瞬间，几十个陈默的通话轰炸出来，微信也弹出他的对话框。

“长嘴了不会好好说话？非要写小作文？”

“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对成功人士过敏是吗？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过敏？上周谁抱着我不放？”

“流氓！”林宥耳尖倏地发红，觉得这人嘴巴果然淬了毒！

很快传来新信息：“接电话。”

林宥立刻点了挂断，她才不接呢，听他教训嘛！

“别忘了你还是致道的员工，有本事明天别领工资。”

对吼！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林宥哀嚎一声，早知道应该明天拿完再撕破脸。

“你最好是真的过敏，而不是脑子突然进水。”

“医生没顺带给你的脑子做个CT吗？致道每年都给员工安排免费体检，建议你别浪费这个机会，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脑子！”

站在空荡荡的厨房，威士忌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板上，陈默的视线扫过料理台上的厨具、窗台的迷迭香和薄荷、冰箱上的便利贴，所有的一切都沾染着她的气息，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炖猪排加一点点苹果汁才好吃。”

“要不要试一下，我的夏日特调，话梅菠萝柠檬茶。”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米饭特别香甜嘛，嘿嘿，因为加了一把糯米。”

“厉害吧？这是我的独门秘方！”

橙黄的光线下，好像有个身影在忙碌着，系着围裙，举着锅铲嘚瑟，口中念念有词。

他扑了过去，却抓了空。

雪球坐在旁边歪着头看他，爪子扒拉着橱柜，想让陈默给自己开小灶。

“林宥，这次你最好走得远一点。！”陈默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怎么敢连甩他两次？他就是这么好抛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