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礼。”
秦骏注道:“如果我只是说我想说的话,那就不算是和你谈话。李小姐,这是留念品,便算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可以看,我只想告知你一件事,那就是把镜面放上长架,看到墙外去,会看见一片巨大的花园。”
“那是谁的花园呢?”
“是自然的花园。”
“不是蒋太太的。”
“不是我长姐的。这是因地种植,由天浇灌,蛮生狂长的一片天地。”
他示意着,长架旁等候着,她的到来。于是她便来了,双眼再一次放上那镜前,果然,从小小的两个镜口之中,延伸出一片无穷无尽的斑斓世界。绿荫穿过水流,流过落花,花名是说不尽的,芬芳却仿佛闻见了。
玉生非常真诚,道:“这是我眼中上海最美的土地。”
秦骏笑道:“李小姐,我和你一样看法。”
玉生的双眼,离开了镜口。她把望远镜取下来,重交还到那张桌面上,是因她忽然看见那片花园之中跑过去一匹马,马上坐着李文树。当然,那是臆想。
玉生道:“谢谢您的回礼,这是比我那条帕巾好千万倍的东西。”
秦骏想,此时此刻没有将那条帕巾带着,而是选择供奉在他的军服口袋中,真是一个错误的决策。但必然,她是要知道他留着的,并且珍重万分。
于是,他便道:“就像李小姐说的,那条帕巾,正是我需要的当下,你送给了我,那就是最珍贵的了。如同,你认为美,就在你觉得美的这一刻,我可以请李小姐到那儿去吗?”
玉生道:“远不远呢。”
秦骏道:“拉上车,来回不过半天。”
“李——”
恰好,苏姨太太回来了。
玉生不用再想回绝的话。这时,她忽然想,苏太太那句“李太太”为什么不唤出口呢,应当是要唤出口的。
苏姨太太双脚如踱舞步,悠悠走来,道:“不,马会皇后——我应当改口了。”
此时秦骏不明白所谓“皇后”,他是国民军,又不是过去红墙绿瓦中的士兵。因此,他当作雅称一个,戏谑一句,但竟突然蠢笨至此,即是“皇后”,必然有“皇”来相衬。绝不是隐喻,这么赤条条的真相,犹如一把迟钝的刃,一直等到秦骏下一次再来到上海时,才刺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