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好像在说什么？”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送伤员过来的两个哨兵在一旁嘀嘀咕咕，宫辰死死地盯着担架上的人，试图从他狰狞扭曲的五官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波动声？是他现在想到的那个波动声吗？他本以为那声音只有他能听到，原来还有其他人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吗？他是一开始就能听到，还是由于什么契机才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

宫辰的脑子乱糟糟的，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疑问快要把他的脑子挤爆了。

喻明琢按着那人输送了一会儿异能，皱着眉收回了手。

那人的症状非但没得到减缓，反而加重了。他的指甲死死抠着自己的皮肤，好像要活生生把脸皮撕扯下来一样。

候在两边的哨兵眼疾手快地按着那人的手，阻止他进一步伤害自己，随即满头大汗地看向喻明琢：“喻先生，这是……”

“他没有中毒。”喻明琢眉宇紧锁，显然也很疑惑眼下发生的事情，“我排查了一切毒素和过敏源，都没有异常。”

可担架上正在拼命挣扎的人也谈不上有多正常。

“那……”哨兵也一时没了主意。

“送医院去吧，这里够乱了。”喻明琢道，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多少人受伤，他的力量不能用在一个人身上。

“诶，好嘞。”

待到两人将人抬走，喻明琢这才注意到宫辰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他黏黏糊糊地凑上去，贴到宫辰颈窝边：“上将，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明琢。”宫辰握住了喻明琢的手，“你有没有听到过一种……波动声？”

“波动声？”见宫辰面色严肃，喻明琢也不敢开玩笑了，正了正神色后问道，“好像没听到过……什么样的波动声？”

“类似于心跳的波动声。”

直到现在，那波动声依旧在宫辰耳边环绕，只不过远离战场后，传入他耳中的声音也削减了很多，几乎跟周围嘈杂的声音融为一体，不注意听的话根本分辨不出。

喻明琢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捉住了宫辰的手腕：“部分有毒的异植散播在空气中的气味会使活物产生幻听，上将，你中毒了！”

宫辰哭笑不得地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要是中毒的话我早就死了，这声音……是我从禁区里醒来以后就能听到的。”

喻明琢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怀疑，虽然没有立即强硬地帮他排除身体内的毒素，但他还是要求忙完这里的事后就跟宫辰去医院检查，宫辰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连喻明琢这样身经百战的S级向导在得知他能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后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他中邪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

在南方军区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下，Y城的沦陷终于在13个小时之后停止了。消失于地底的城墙再次树立起来，城中的伤员救出来了7成，异兽也消灭了大半。

Y城解救出来的难民都被安置在了距离最近的X城。

喻明琢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来接替他的A级向导和医护人员一来，他就把工作甩给了别人，自己则拽着宫辰前往X城医院。

尽管X城医院里有傅远河在，但不得不承认，医术最高明的人都集中在那里，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是宫辰名副其实的男朋友了，就算傅远河再不满，也没法拿他怎么样。

X城医院忙得宛如一锅烧开的热水，医护人员连轴转，忙着医治从Y城送来的伤员。

几个人抬着担架过去，上面的人没有明显的外伤，却痛苦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了一样，症状和喻明琢治不好的那人一模一样。

喻明琢忍不住留心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旁边的担架又抬过去几个症状相同的人。

连他都排查不出原因，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辰带着喻明琢找到了傅远河，傅远河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怕看到喻明琢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也没功夫再多分个眼神给他了。

宫辰牵着喻明琢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傅远河忙完，他的波动声不是现在才听到的，推迟一点也没关系，但这些被送过来的伤员要是迟一点接受治疗，可是真的会死的。

喻明琢靠在了宫辰的肩膀上。

“累了吗？”宫辰小声问他。

“嗯。”作为一个本就体质较弱的向导，他一大早就去医治第五编队的队长，回来还逮着周岩一顿暴揍，着实费力。

拿捏哨兵精神海需要花费的异能比普通的治愈更费力，他废掉周岩的精神海就已经花费了很多力量，更何况后来还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跑去前线连续工作了13个小时，大罗神仙都撑不住这样透支体力。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空隙，喻明琢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

宫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喻明琢能靠得更舒服一点，大手笼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喻明琢双手抱住了宫辰的手臂，这样哪怕睡着了也能把宫辰圈在身边，他也不怕一觉醒来发现宫辰又跑到哪里去跟异兽打架了。

宫辰失笑。

外面的声音嘈杂不止，但就在这样满是噪音的环境里，宫辰意外地越坐越困。

他也是一刻都没休息，从禁区回来就赶来Y城支援，身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喻明琢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上，外面哄哄闹闹的声音好像催眠的白噪音一样，宫辰的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有时候宫辰也挺佩服自己的，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了，他竟然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十年前，他刚觉醒为S级哨兵一年左右的时候。当时他还不是南方军区的领袖，只是刚成为了第三编队的队长，升职宴还没来得及举办，就赶上了T城沦陷。

那时人类还没有能夺回城市的能力，他只能尽可能击退横冲直撞的异兽，争取救下更多的人。

他在一片火光中从坍塌的门框下抱出一个小孩，那小孩紧贴着他的胸口，瑟瑟发抖。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他的怀里，抖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宫辰的心都要碎了。

他有心安慰这个孩子，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安心，犹豫不决之际，一道外来的声音闯入了宫辰的耳膜。

“宫辰？宫辰？宫辰！”

宫辰一下子睁开眼，与一脸疲惫相的傅远河四目相对。

傅远河用鼻子哼气：“你抱着你家小公主倒是在我这里睡得很香啊？我都快累死了。”

宫辰低头一看，喻明琢不知什么时候枕在了他的腿上，而他单手搂着喻明琢，呈一个保护者的姿势，不知道睡了多久。

宫辰有点脸红，还好他们是在傅远河的办公室里睡着的，要是在外面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不知道得被多少媒体编排呢。

宫辰轻轻拍了拍喻明琢的肩头，把他叫醒了。

傅远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瘫软了：“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有。”宫辰老实点头，“我想让你帮我做个检查。”

闻言，傅远河一骨碌坐了起来，神色凝重地问：“你的异能出问题了？”

“不是，是……”波动的事宫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要检查他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该检查别的方面，“我可能有点幻听，或许跟我在禁区待了几年的事有关。”

一说到这个，傅远河也坐不住了。宫辰能活着从禁区回来本身就是个奇迹，他欣喜的同时也担心宫辰的身体出现什么异样。他一改之前累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模样，一把拉起宫辰：“走走走，我给你检查。”

喻明琢迷迷糊糊地想跟上来，被傅远河伸手阻止了：“检查室不让家属陪同，喻先生要是闲着没事儿干，不如去看看那些被送过来的伤员？查不出他们发病的原因，我们也挺苦恼呢？”

喻明琢现在也清醒了，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医院就这点本事？”

“就这点本事。”傅远河大言不惭。

斗起嘴来，喻明琢不是傅远河的对手。这家伙混在医院这么多年，一张三粗不烂之舌响彻所有部门，不仅院内人员惹不起他，就连患者想在X城医院医闹，也得先寻思寻思能不能在傅远河的骂声中全身而退。

喻明琢眯了眯眼，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查不出发病的原因？”宫辰问。

“对啊。”傅远河摊开双手，“Y城送来的伤员，一个两个都跟中了毒似的，但查也查不出来，救也救不好，我们的医疗资源有限，实在没办法了，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让他给我们帮帮忙也没什么不好。”

查不出病因的伤员……

宫辰的眸色一下子冷了：“远河，那些人有幻听的症状吗？”

“有，好几个捂着耳朵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

宫辰深吸一口气：“他们听到的，应该跟我听到的是同一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