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棠向上滑动,到第一条语音电话,看眼时间,正好是他们出车祸后,怪不得她一条也没接到,而他一直打,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心里像被灌满水,快要溢出来,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半天,敲下两个字。
【念棠:醒了】
信息很快回过来。
【桓乐丞:嗯,好好休息】
楚悦推门进来,“林老师醒了,在那边忏悔呢,说当时应该听你的,停下来等雨停再走。”
念棠收起手机,“反正现在都没事,算了,他也不必自责太多。”
“你们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念棠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树叶尖尖凝聚着昨夜的雨露,“但愿如此。”
中午,护士正在给念棠处理伤口,桓乐丞推门而入,她不敢随便动弹,怕扯到伤口。
他站定在床边,安静看着护士给她上药。
“嘶……”
一股疼痛袭来,念棠忍不住发出声音。
“很痛吗?忍一下。”桓乐丞说。
护士姐姐笑着说:“你男朋友真心疼你,昨天夜里急匆匆把你送过来。”
男朋友……?
念棠立刻否认:“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床头的桓乐丞,脸色明显垮下去,抿着嘴不说话。
护士有些尴尬,“啊?那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他是甲方老板。”念棠回。
“哦~这样啊。”
话虽这么说,但护士心里还是犯嘀咕,甲方对乙方在意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的。
门一开一关,留下两人,空气中保留着酒精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念棠看着桓乐丞,他站在窗边,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先观察一下。”
“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只是小伤而已。”
“我担心撞成脑震荡,把脑袋撞傻了。”
念棠沉默片刻,不知道他这话里到底什么意思,又说:“昨晚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他转身看她。
“谢谢你下山找我们,还把我们送到医院?”
“我们?”他抓住了其中的两个字,着重问了一遍。
“我和林师兄啊。”
他重新看向窗外,“你是你,他是他。他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
“算账?什么意思?”念棠疑惑,“他犯什么错了?”
他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盯着她,半晌后说:“真的撞傻了,你好好歇着吧,明天出院。”
“哦。”
他出去了,念棠听着动静,好像去了隔壁病房,也不知道他找林路川算什么账,思来想去,穿上鞋子下床。
念棠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说话声,但不真切,手刚握上门把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桓乐丞站在门口盯着她。
“你乱跑什么?”他问,语气不悦。
“我来看看林师兄。”
屋里的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说:“念棠,你来啦,你没事了吗?”
桓乐丞没有让路的意思,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念棠只好隔着他,探着脑袋和林路川讲话,“林师兄,我没事的,听说你伤得比我严重……”
她盯着面前站桩似得男人,“你让让嘛,我和林师兄说话。”
“哎呀,”桓乐丞突然指着她脑袋,“流血了,伤口裂了,让你乱跑。”
“啊?!”
念棠连忙捂着脑袋跑回病房,去卫生间查看伤口。
桓乐丞随即带上病房的门,把林路川关切的话语隔在里面,又进了念棠那屋,把她的门也关上。
念棠对着镜子检查半天,“哪有流血啊?你骗人。”
“我刚刚看错了。”他脸不红地回。
“……”
桓乐丞走到窗边,接了个电话,神色突然紧张起来,草草说了几句后,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我有事要先走,你有问题找楚悦或者护士。”
“好。”念棠的声音从木板门传出来,只当他是要回村里,并没多问。
第二天,楚悦开车带念棠和林路川回村里,一路上,林路川一直在表达自己的歉意,听得楚悦耳朵都起茧了。
“林师兄,你要是再翻来覆去说话,你先给我耳朵道歉吧,一路上尽听你道歉了。”
“抱歉,影响你开车了,我闭嘴了。”
回到村里,沈冬月第一个跑过来,主动拉开念棠那边的车门,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担心死我了,我要去医院看你们,阿丞哥哥说让你们好好休息,说你们今天就出院了。”
念棠拿着包下车,冲她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们没什么事,劳你担心了。”
“嗐,别这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更何况,我是当地人,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客人受伤,主人家哪有不担心的。”
林路川说:“多谢冬月关心。”
“我们进屋吧,我煮了鱼给你们补补身子,有利于伤口恢复。”
中午午饭,没见到桓乐丞,时潼也不见了,念棠默默吃着饭,心里盘算着后面的工作如何开展。
“对了,怎么一上午没见到桓总他们,我以为他们进山了。”楚悦问。
“他们昨天下午就赶去机场了,说平城那边有急事,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沈冬月说。
林路川给念棠夹了块鱼肉,“念棠,多吃点。”
“哦~”沈冬月端着碗笑起来,调侃道:“路川哥还挺怜香惜玉的嘛。”
林路川脸颊微红,轻咳一声低头吃饭。
念棠没什么食欲,但这顿饭是沈冬月的心意,依然把碗里的饭吃完,回了宿舍整理前两天没做完的事情,还有几个图画完,这一阶段的工作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想到桓乐丞,竟然昨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
她的鼠标在电脑上操作着,等再回过神来,已经天黑了。
山间昆虫多,草丛里不知道是蟋蟀还是别的,叫个不停,像开音乐会一样。
她们刚来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现在每天伴随着虫鸣声入睡早已成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楚悦伸个懒腰,她睡了一下午,“睡了一觉,真舒服啊,梦里还有188大帅哥陪我,真幸福。”
念棠整理桌子上的图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哼,那你呢?你就没梦到过?”
“......没有。”
“切,你犹豫了,说吧,是不是梦见桓总了?”
念棠心一惊,“你胡说什么?”
“别瞒我了,我早就发现你看桓总的眼神不对劲。”
念棠停下手中的动作,面色平静地看向楚悦,“哪里不对劲?”
“你都不敢直视他啊,虽然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别处,相比起桓总看你的眼神,你显得很心虚,”楚悦贼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暗恋桓总啊?”
“没有的事情,可能是我这段时间用眼过度,眼睛不舒服吧。”
楚悦也不是刻意要让人难堪,“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当我胡说吧。”
夜间,念棠翻来覆去睡不着,楚悦下午睡够了,现在戴着耳机追剧。
“念棠,你是不是睡不着?看你翻来覆去的,要不要给你一颗褪黑素?”楚悦摘下耳机问。
“好,给我一颗吧。”
“但是这个也不能一直吃,”楚悦下床拿出药瓶,“你今天为什么睡不着?”
“大概是伤口在恢复,有点痒痒的。”念棠随便扯了个慌,瞒过了楚悦,接过她递来的药片,倒了杯热水咽下,重新躺会床上盖上被子,渐渐的,在药物作用下,她阖上眼睛。
再睁眼,天已大亮,念棠扭头看向楚悦那边,她睡得四仰八叉,耳机丢在枕头边,手机放在被子上,看样子是看一半睡着了。
念棠轻手轻脚起床,把楚悦的手和腿放进被子里,帮她把手机放在枕头旁,和耳机摆在一起,拿起洗漱用品悄悄开门出去。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两天,他们来理县快有一星期了。
晨间的山林空气清新,混杂着水气和青草味,念棠擦去下巴上的水珠,额角的头发因为洗脸微湿,她眺望远方,原本困顿的心境随之开阔。
她对着镜子查看了额头上的伤口,纱布轻轻撕下,一条浅粉色的疤痕呈现在眼前。
清风带着凉意吹来,她穿着短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倒了水,端着盆往回走。
一阵说话声在院子外响起,其中一道好像是沈冬月的声音。
院门打开,这才看清门口的人。时潼风尘仆仆的模样,手里拎着黑色行李箱,后面跟着沈冬月,她永远有活力,像个小太阳。
念棠脚步放缓,竟然只有时潼回来了,桓乐丞呢?
沈冬月第一时间看到念棠,挥手和她打招呼,“念棠,早上好,你的伤口恢复怎么样啦?”
“早上好,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念棠又看向时潼,“时总,这么快就回来了?平城的事情解决了吗?”
时潼欲言又止,“嗯...阿丞去解决了,我就先回来了,这边的事情不能耽误。”
念棠点头,继续往屋里走。
“原小姐,”时潼突然叫住了她,“待会儿你不忙的话,可以聊聊吗?”
“好,我去屋里穿个外套。”
*
时潼和念棠去了山上的一处茶园,雾气环绕,鼻尖尽是清新的茶香。
念棠裹紧了外套,“时总要和我聊什么?”
时潼停下脚步,双手插在兜里,转身望她,“你对阿丞的家里事知道多少?”
恋爱时,桓乐丞和念棠说过几次家里的事情,但当时念棠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完也没放心上。
“不是很了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潼叹口气,“阿丞的父亲脑溢血住院了,目前家里的公司一团乱,阿丞估计要回去主持大局,短期内,应该不会来理县。”
念棠的大脑在听到桓乐丞父亲脑溢血的那一刻就如同惊雷劈下,一片空白,半晌后才想起来问:“那...叔叔目前情况乐观吗?”
“不清楚,请了国内外最好的医生去了平城,”时潼对着天空的方向又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那你把我叫出来,应该不止是要告诉我这件事那么简单吧?”
时潼说:“我和阿丞认识十几年了,在美国的时候,也是我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失眠你知道吗?”
念棠想起来之前听灵启的员工闲话提过这件事,“他是因为什么失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