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
谢望舟几经挣扎,才把嘴里的粥咽下去。
他此刻特别想拿手里的碗给裴渊的脑袋开一瓢:“你在粥里放糖了?”
裴渊笑的很欠揍:“甜的才好吃啊。”
谢望舟捏紧了碗边,瞪着裴渊,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裴渊可能已经死了八百次。
“不能浪费粮食,这位客人。”裴渊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玉米,“锅里的没放糖。”
裴渊倒没那么缺德,第一次只给谢望舟盛了一点,但他也没那么有人性,在不到半碗的白粥里,放了一大勺糖。
谢望舟气的餐桌礼仪也顾不上了,勺子把陶瓷碗撞得夸夸作响。
“轻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饭呢。”裴渊心情很好地帮谢望舟纠正错误。
谢望舟捏着鼻子,一口气把粥咽了下去,拿手指了一下裴渊,一字一顿道:“算你厉害,死裴狗。”
裴渊托着下巴,看着谢望舟走进厨房的背景,乐得不可开支:“别说死,大过年的,不吉利。”
谢望舟舀了一点确认锅里的白粥没放糖后,才放心大胆的盛到自己的碗里。
“你吉不吉利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望舟坐到椅子上,“你新年不顺,对我来说就是开年大吉。”
春晚已经开始播放小品了,将电视里的气氛推到高潮。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这间小小的餐厅里,谢望舟深吸了一口,平心而论,裴渊做的饭很好吃。
如果抛去那道玉米排骨汤,再抛去两道甜菜。
谢望舟对这顿饭还是很满意的。
“收留你是个明智的决定。”
谢望舟靠在椅背上,十分自得,他的胃在这一顿温暖的饭后,终于不再叫嚣。
“刷碗去。”裴渊冲着谢望舟抬抬下巴。
“凭什么。”谢望舟十分不满,“我是个病号。”
“凭你没做饭。”裴渊有理有据,暗里藏刀地威胁道,“我做饭累了,洗碗的时候会不小心摔破个碗的。”
谢望舟撇撇嘴,为了保护自家财产安全,只得起身刷碗。
裴渊坐在沙发上点开了他和杨霖的聊天界面,杨霖看他不回消息,又接二连三的发了几条。
除了不能公开,杨霖还是个很不错的恋爱对象,而关于是否出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由,在这一点上,裴渊并不想逼杨霖。
他输入几个字,正欲回杨霖。
却突然被扔过来的游戏手柄打断,裴渊不满地抬头:“再大力点,你就砸死我了。”
“不好意思。”谢望舟拿着另一个手柄,一脸笑意:“劲小了,本来是想砸死你的。”
“一起打会儿游戏,裴厨子。”谢望舟坐到裴渊旁边,想了想,又向右挪动了几下,和裴渊拉开距离。
“你不看春晚了?”
被谢望舟这么一打岔,裴渊把手机放到一边,忘了要给杨霖发消息这件事。
“看。”谢望舟打开手机转播,“一心二用,你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裴渊胜负欲上来了,“有本事比一比。”
“行啊,比就比。”谢望舟找了一个抓鬼的双人游戏,“那就看谁抓的鬼多,再加上看谁记住一会节目里的歌词或者台词多。”
这个游戏倒不难,两人在一个场景里,借助工具,把鬼敲晕,然后再收服,很适合消磨时间。
重要的是,其余的游戏卡更贵,谢望舟舍不得和裴渊一起玩。
两人开始打的时候,正巧《岁月》这首歌的前奏开始响起。
“死裴狗,你抢我鬼头!”
由于两人都在一个场景里,就不可避免的造成被截胡的情况。
“本事不够就别诬陷人!”裴渊手里没停,很是不满谢望舟的诬告。
虽然游戏很简单,但对于天生就有胜负欲的两人来说,战况还是很激烈。
一局结束后,他们才意识到,两人从刚才的半米距离,自动缩短到现在的紧紧挨着,谢望舟的腿一动,就很容易蹭到裴渊。
正巧电视里的歌曲唱到最后。
‘我心中开着一扇门。’
‘一直等待永远青春的归人。’
两位歌后的声音空灵深厚,流入两位从青春就已经结识的人的心底。
谢望舟和裴渊,从刚步入青春期结识,见过彼此最青涩的样子,又在即将成熟的时候分开。
几年未见,发现对方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两人像弹簧一样,飞快地弹到两边。
也许是刚才离得太近,让两人感知到的温度开始升高。
这让他们十分不自在。
“谁赢了。”谢望舟挠挠脖子,转移话题。
“平局。”裴渊也转过头去,腿部似乎还残留着谢望舟的温度,“再来一局吗?”
“不要。”谢望舟又在电视上打开春晚,“看春晚吧。”
这是两人毕业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谢望舟侧过头,看着裴渊的侧脸,突然觉得,裴狗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人,他走了神,叫出了声:“裴渊。”
“干什么?”裴渊正看小品节目入神,被谢望舟这么一喊,头微微动了一下,眼睛却没离开电视屏幕。
“包个饺子吗,一会儿一起吃,大过年的,总要吃个饺子吧。”
正巧电视里小品也到了结尾:‘咱们一起包饺子!’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逗笑。
裴渊扭过头,冲着谢望舟微微一挑眉:“怎么,咱俩也大团圆一下吗?”
“你爱包不包。”谢望舟起身走进厨房。
裴渊紧随其后:“包,难得病号下厨做饭,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幸好谢望舟偶尔还会住在这里几天,厨房里包饺子的材料是够的。
裴渊切好白菜后,谢望舟把裴渊扒拉到一边去:“我调馅,以防你在馅里放白糖。”
“我放糖干什么,那多黑暗料理。”
裴渊后退一步,给谢望舟让出位置。
他靠在吧台上,看着谢望舟调馅,突然想到什么,张口问道:“你家有硬币吗?”
“有啊,怎么了?”
“拿几个,放饺子里,看咱俩谁能吃到。”
“行啊。”
谢望舟转身要走,却又后退几步,看着裴渊:“我走了之后,你不会往里面放白糖吧。”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裴渊对谢望舟的怀疑十分不满,“那我去拿,你告诉我在哪。”
“茶几下面有个抽屉,零钱都在那里。”
裴渊本来想走,但摸摸下巴转念一想,又看着谢望舟说道:“你也不许在我走后放辣椒。”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谢望舟把这句话还给了裴渊,“快去吧。”
裴渊还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望舟伸长脖子,瞅着裴渊走到茶几那后,从菜篮子里掏出一根小米椒。
姓裴的不能吃辣。
谢望舟美滋滋地打算要加进去,但正要切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红彤彤的小米辣放进去太明显了。
但偷偷放到最下面,姓裴的也看不出来。
但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和裴狗起争执的好。
可是他裴狗有错在先。
谢望舟纠结再三,还是放弃了把小米辣加进去的想法。
主要还是自己胃刚好,不愿意和裴渊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他把小米辣刚放回去的时候,正巧裴渊回来。
两人两两相望,很是尴尬。
“我说我没放,你信吗?”
“你觉得着呢?”
“我觉得你信,快去给硬币消毒吧。”
裴渊没动,谢望舟看着裴渊怀疑的目光,怒从心头起。
趁着裴渊洗硬币的功夫,他切了半根小米辣进去。
既然被怀疑了,那就把罪名做实。
这是谢望舟针对裴渊的处事风格。
裴渊给硬币消完毒回来后,正看到谢望舟在擀饺子皮。
他似乎很少动手包过饺子。
还在家的时候,学习大过天,父母从来不让他干任何家务活。
到海宁市后,工作太忙,没空做饭。
谢望舟看到愣在门口的裴渊,喊道:“快点过来包饺子,别偷懒想不干活。”
“好。”裴渊灿然一笑。
谢望舟看着裴渊把硬币放到饺子里的时候,出声提醒:“你别做记号,我可盯着你呢。”
“就算不做记号,我能吃到的也比你多,要比一比吗?”
两人的胜负欲可以体现在任何地方。
饺子下锅的时候,窗外又开始放烟花了,电视里也迎来了倒计时。
蒸腾的热意带来了主持人的新年快乐。
两人静默了一下,才异口同声说道。
“裴渊,新年快乐。”
“谢望舟,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一眼,比较、争执、隔阂,似乎在这个大年夜里淡化了许多。
温情悄悄蔓延在这个小屋里。
然而……
这股温情在裴渊尝到饺子后,戛然而止。
“辣的?”
“就辣一点。”谢望舟摸摸鼻子,颇为心虚。
“您那胃,还吃辣。”裴渊给自己倒了点醋,冲淡了点辣味,“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谢望舟冷哼一声,不太认同这个观点:“我的胃很好的,刚才那是意外。”
“哦,意外。”裴渊加重了意外这两个字的重音,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果然,谢望舟的胃又不争气地疼了起来,他悄悄地揉了揉,好在没有之前的疼。
裴渊似乎看见了谢望舟的动作,但并没有说话。
只是在饭后主动要了洗碗的活。
“你刚才吃到了几个硬币。”谢望舟一边翻找被子,一边提高声调同裴渊聊天。
“两个,你呢。”
“我也两个。”谢望舟颇为遗憾,“又没争出输赢。”
他抱出一个厚被子,放到主卧:“这是我爸妈的屋子,你睡这吧。”
“明早走的时候不要叫我,我打算睡个懒觉。”
裴渊点点头:“提前和你说拜拜,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最好再也不见。”谢望舟放下这句话后,就回到了自己卧室。
明天又将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二天谢望舟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裴渊已经走了。
谢望舟打算将昨天的剩饭热一下,凑合一顿。
却被餐桌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盒胃药,新日期还未开封。
谢望舟将胃药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想给裴渊打个电话道谢,却发现两人昨天并没有加联系方式。
“算了,当你的房租吧。”
他走进厨房,裴渊又做了一锅米粥,谢望舟毫无防备地盛了一碗,自己灌了一大口。
只是刚入嘴,谢望舟脸色就变了。
“死裴狗,又在粥里放糖。”
谢望舟气地踹了空气一脚,却不小心磕到了橱柜上。
“嘶,王八蛋裴渊,你等我下次碰见你,我一定给你点一桌子辣菜。”
窗外艳阳高照,一片寂静。
这是两人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鸡飞狗跳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