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天衍宗弟子拱手喊道:“东玄帝君。”
发须已然黑白掺半的东玄帝君持着浮尘从仙鹤上下来,皎白的衣袂在飘,俨然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白玉姮和众人一样注视着他,颇为怀念当年这人同她一起捉弄元光,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眼前人已经两鬓染白。
“帝君,就是那个女娃娃作弊!”人群中喊得最大声的高大男子指着她,又指了指靠在界碑上抱着剑浅眠的男子,“您瞧瞧她弱地跟只猫一样,老子单手就能提起她,她奶奶的怎么可能斩杀了那么多的妖兽,甚至比李天阔还要多!”
众人看了过去,名叫李天阔的人纹丝未动,丝毫不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
东玄帝君拧眉,问那位清润仙师:“燕黎今岁招生怎么招的?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我们天衍宗?”
那人还很高兴东玄帝君赞同他的话,一想到自己在长老面前长了脸,等到拜入师门的时候岂不是比旁人更简单?
如此想着,他更是来劲了:“就是,帝君您说的不错,我们天衍宗乃四大门派之首,集各家之长,是修仙界的代表,若是让她这种靠作弊的小人进来,恐有辱师门,毁了我们天衍宗的名声啊!”
那叫燕黎的仙师呵斥他道:“住口。如今尚未查明她是否是真的作弊,你却一口一个小人贬低她人,到底是谁会有损我们宗门?对未来的同门态度如此恶劣,出口成脏,就算是你已通过捉妖比试,我也可以淘汰你!我们宗门要筛选的不仅是根骨极佳的修炼人才,更是要品行端正、言行正派之人,汝等须将此谨记于心。”
说着,锐利的视线扫过一圈神色各异的新生。
“谨遵仙师教诲!”
那人显然是慌了神,既尴尬但又不服气地示弱道:“仙师,我只是有些气愤,并非故意辱骂同门……”
“好了,你不必再多言了,方才便是你引导众怒,我们天衍宗不需要你这种人,青萝,将他的名碟还与他,送他下山。”
“是仙师。”
“我不要下山!我不要走!放开我!”那人力气大,差点将毫无防备的弟子甩开,请他下山的弟子立马用术法将他定住,他见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恼羞成怒,“老子不过是说了这贱蹄子几句,至于吗!?若她不是真的作弊了,就证明给我们大家伙看看!又不是只有老子一人怀疑,你们若是含糊任她过去了,对其他同门更是不公平!老子也不服!”
“对啊,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事实胜于雄辩。”
“什么事实?人家护镯上都记录了这么的妖兽,这不是事实是什么?”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明媚女子路见不平出声道。
“嘁,谁知道她的记录是怎么来的?万一是有人帮她也说不定呢!”
“谁知道她背后有没有人?瞧着长得也还不错……”
“是啊是啊……”
鹅黄衣裙的少女翻了个白眼:“心思龌龊!真当谁都跟你一样肮脏?”
那男子撇了撇嘴,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是一幅不好惹的模样:“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动那么大的气做什么……”
“不是有追踪石吗?取她三分精血追踪一下她这一炷香内的灵气浮动不就知晓了么?”围观群众有人建议道。
“若要证明清白,只需三份精血验证,这样大家都能知晓她是不是冤枉的。”
“他说的有些道理,帝君您总不能包庇她吧……”
众人的情绪明显被他调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在议论。
东玄帝君朗声呵斥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他转头,一边说,一边看向被冤枉的白玉姮,“追踪石需取人精血,对人的灵力影响极大,早已是百年前的过时玩意儿了——”
当他视线触及一脸漠然看自己戏的白玉姮的脸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像啊,真的有些像。
但仔细瞧瞧却又不像。
认识那个人都有好几百年了哪有这么年轻?那张每日死气横秋的脸哪有这样鲜活灵动的样子?还有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像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不像,一点也不像。
东玄恍惚了一阵,暗暗回想那个女人的模样,好像过了百年未见已经有所模糊了。
白玉姮见他失神一霎的样子有些好笑,微微挑起眉,还以为这人认出自己了。
“帝君您说句话呀!”白玉姮玩心起,戏瘾发作,“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前来参加宗门选拔,就是为了进入天下大宗的这一刻!苦练了十几年的修为可不能因为他轻飘飘几句话就抹杀了!您说句话呀帝君!一定要还某一个公道哇!”
说完还还从袖口抽出一方帕子拭泪。
“……”
“虽说她看着瘦弱,但也不能以貌取人啊!百年前有位大能面若无盐,身材精瘦,但时常下山除害,还会慷慨解囊为在突破滞缓期的修士指点迷津……”
“是啊,我也听过那位大能的故事,是位极为伟大的人呢!”
“说不定人不可貌相也不一定了。”
“诶,方才她可说了跋涉千里而来,如今世道乱得很呐,一个瘦弱的女子从千里之外来到天衍宗怎么可能?”
“你说的有道理……”
“说不准是帮她作弊之人护送来的呗,有什么难猜的?”
以被退名碟为中心的几个男子七嘴八舌猜测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比男人还要强,肯定是有人帮她的呗,你们少在那里给她安什么大能理由了!”
“就算有这身修为,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一名女子若能拥有的,莫不是……”那几人又开始猜测她的性别真假。
“你眼睛瞎了就捐给有用的人行不?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一众人又分成两拨人纷纷争论了起来。
燕黎低声提醒:“帝君?”
东玄帝君回过神,轻咳两声,说道:“肃静肃静。虽说追踪石过了时,但我们宗门早就有了新的替代,这便是你们方才戴的护镯。”
说罢,他不等人反应,雷厉风行地施展术法,躺在护镯石内的护镯散发刺眼的白光,唰地一声,一段影像映在了天幕上——上面正是白玉姮在一炷香内斩杀妖兽的珍贵影像。
“哼,老子倒是要看看真假!”被定住的男子嘴硬道。
画面中的女子当真如她所言手无寸铁,只见她一身红衣飒爽,随手拿到什么东西都能当成武器,树枝、石头、叶子……
画面中的女子身手极快,不过几息,众人都还没看清她的招式,那些妖兽便被利落地斩杀了。
“哇——”
惊叹声此起彼伏,那些信她人不可貌相的、怀疑她的能力的和半信半疑的人都被画面中的她惊的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是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女子能做到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位大能!
画面戛然而止,并没有映出白玉姮斩杀三眼巨兽的画面。
是她特意抹去的。
东玄只是蹙了蹙眉,也没多说什么,心道回去得加强一下护镯的功能。
“诸位可瞧见了?”燕黎朗声道,“这位姑娘与尔等素不相识,为何因她瘦弱而诬陷于她?”
那位男子脸色灰败,鼠眼瞪大,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方才质疑过她的人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对不起。”
人群中有一人起了头,其他人羞红着脸稀稀拉拉地向她道歉。
白玉姮笑呵呵地摆摆手。
“好了,既然已经将诸位的捉妖记录登记完毕,那么请他们前往下一关。”东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燕黎示意旁边的人将闹事的几个男子送走,掐了扩音决:“请诸位站在验灵石旁。此块验灵石会根据诸位的灵力状况、修炼根骨为你们选择适宜的师门。请将你们的手放置凹槽处——”
“砰!”
燕黎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阵石屑随着一声巨响扑面而来。
“???”
“!?”
“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
“哪来这么大的灰?”
“咳咳……”
东玄一挥拂尘,清尘决将空中的石屑清理了。
众人这时才看清情况。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呃……”
白玉姮尴尬地收回手,友好一笑。
“……”众人与她大眼瞪小眼。
“我去!牛掰了!”
“她居然将验灵石给炸了!?”
“我的天爷啊!”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纵之才?”
“天啊!都多少年没出大才了!现在居然让我给遇上了!这也太幸运了罢!”
“就算跟她不是同一个师父门下的,同一个宗门的说出去也脸上有光了!”
“切,不就是炸了块验灵石吗。”有人小声嘀咕。
身旁的人听见了,哼笑一声:“那你试试呗,那么酸!”
“嘁,我才没那么无聊!”那人翻了个白眼,话虽这么说,但印在凹槽上的手暗自调用着灵力,灵力像是消失了一般,毫无感觉,就连那块验灵石也一样,纹丝未动。
他小声哼了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的人听见又翻了个白眼。
那边白玉姮尴尬到头皮发麻,跟着燕黎大眼瞪小眼。
“咳,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炸了……”她试着解释。
燕黎也是头一回见将验灵石炸了的人,一向沉稳的人此刻除了那片刻的呆愣,变得有些兴奋,眼里像是发着光。
东玄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立马让弟子将新弟子带往各自的住处。
除了几个根骨极佳的跟随他前往大殿。
当然,白玉姮自然也在其中。
白玉姮扫了眼大殿中站着的几人,除了方才那个污蔑她作弊的男子指的李天阔和帮她说话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其余人白玉姮并不认识。
燕黎将他们带到殿内,让他们稍后一会儿。
殿中除了东玄坐在上头稳如老狗喝茶,剩下四个位置尚无人坐。
“诶呀,看来我还是没来迟。”一道声线清冷的女声翩然而至,人还未到声先闻。
白玉姮听到这声应激了下,高兴地瞧着一身月白衣裳,仙气飘飘的灵真帝君走了进来。
果真是许久未见,以前还互相嫌弃的寡淡容貌此刻却觉得惊艳。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灼热,灵真帝君往这边瞥了眼,就一眼愣了下,脚步顿住,问道:“你是新来的弟子?”
白玉姮点点头。
“叫什么名?”
“白玉姮。”
灵真帝君蹙了蹙眉,她好似从没问过姮鸾帝君飞升前的俗名。
嘶,真伤脑筋啊。
“哪个姮?”
“民间中姮娥的姮。”
“……哦,那还挺有缘分的。”
灵真帝君问完方坐下,一阵药香飘来。
“呼,幸好没晚。”
一清俊的青衣男子挎着药篮赤足走入殿中。
燕黎上前一步,高兴地接过他的药篮,道:“师父。”
“这是为师新采的药,先拿去炼药房吧。”
“是。”燕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药香袭来,他扫了眼今年收的根骨极佳的弟子。
“咦?”他注视着那位瘦弱的女子,清澈的眸子中透露着些微的疑惑,“你长得好似一位故人?”
白玉姮尴尬地哈哈一笑:“是、是吗?”
“晚辈还是第一回来天衍宗呢,许是与您说的故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他点点头,温润一笑:“确实是,天下人何其多,有一两个容貌相似的也不足为奇。”
“我说元光啊,下回来选拔座下弟子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东玄帝君蹙眉地扫视着他衣裳上沾染的泥土,“身为帝君代表的可是我们天衍宗的门面……”
“抱歉。”元光帝君歉意一笑,掐了个净身决,将身上的污渍清理干净后坐在东玄旁边。
“掌门师兄还未出关,我们就先选了弟子吧,待会儿我还得去练剑呢。”灵真帝君恹恹道。
几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