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前,江扩看了一眼门口。
“今晚我睡客厅看家,你睡房间。行不行?”江扩问黎念。
黎念瞥了一下狗笼里的大福,本想说这不是有只白狗能看门吗?
犹豫片刻,黎念还是淡漠地看了看江扩。
“求之不得。”黎念抱着衣服进了房间。
“门开着。”江扩下达命令。
黎念嘁了一声,把门往墙上一砸,熄了灯消失不见。
半夜,出边客厅传来江扩细微的呼噜声,黎念望着门口的满地狼藉,深叹口气蹲在门边懊恼许久。
半个多钟头后,黎念埋在膝盖的脸抬起来,直直朝衣柜望去。
这一觉江扩睡到隔天九点多,起来时发现周围无异常。不仅东西没有变,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嗯,躲过一晚,今天就等安门的师傅过来就好了。
等等,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扩心里猛地一沉,下一秒撒腿跑向房间。
里面的空无一人告诉他猜想是对的。
黎念再次逃逸了。
此时门口传来一个重物声和一个沧桑的老男人声。
“早晨(早上好),系咪哩间屋要修门?”
“啊,系。”江扩匆匆点头,“就门口嗰个。”
师傅修门的间隙,江扩赶紧摸出手机打了黎徊的电话号码。
“喂?”那边一片嘈杂。
“你弟又逃跑了,”江扩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真受不了了。”
“他在我家。”黎徊捂着嘴小声说。
“?”江扩皱眉,“他过去了?”
“不是写了纸条给你吗?自己看吧,我上班先不听了。”黎徊挂了。
江扩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一眼便认出书桌上的纸条。
走过去看。
“尊敬的江先生,我系黎念;我得知屋内入窃,深感愧疚,我很抱歉为您造成这样的困扰;
您话过系我男朋友,但很抱歉我确实无法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决定亲自搵(找)黎小姐,系佢屋企住一段时间,之后再揽办法。”
江扩猛地攥紧纸条,往桌上卖力一捶。“砰”的一响。
“啊!!!!!!!!!!!”
师傅听见震耳欲聋的吼声,猛地转头看江扩。
“先生有咩唔中意你可以同我讲嘛,唔使咁发脾气。”师傅牙齿打颤。
“无事。”江扩一手扶住书桌边缘,一手朝安门师傅摆了摆。
call完黎徊没多久,又来电话,说是要江扩去警署录口供。
师傅离开之后,江扩连午饭没吃就赶着去警署。
坐到差人面前时,江扩想起他爸干的那些龌蹉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虽然这些事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但他就是莫名紧张。
“咩事啊?”一个差人皱眉。
“没。”江扩做了个深呼吸,紧接着把失窃的全过程和时间细节一一供出来。
“你是说,门是你家的人拆的?”差人挑眉。
“嗯。”江扩几乎没脸看警察的脸。
“那其实可以说,你们也有一部分责任在里面,不如不用立案咯。”另外一个毫不客气地道。
“我拒绝。”江扩板着脸说。
“我说的有错吗?”差人嗤了一声,“如果你们没自己拆门,贼会那么容易进去吗?”
“门是我伴侣拆的,但即便没拆门贼还是能想办法进去对吧。任何人在实施盗窃,造成严重身体伤害,和刑事毁坏这三样为目的进入建筑或建筑一部分,都能构成入屋犯法罪,”江扩顿了顿,“所以不管门坏还是没坏,都不会影响这宗case是非法入屋盗窃对吧?失窃物品家电同埋金钱都明摆在那,而且无论财务价值高低都构成犯罪对吧?”
刚刚调侃的那两个差人面面相觑。
“所以你们又是什么理由觉得立不了case?”江扩反问。
“冒昧问下,先生你系律师?”坐在对面的警察小心翼翼问。
“承让,家妹是律师。”江扩心想是答非所问了。
“虽然损失不多,但是案子我们会慢慢查,另外也已经有嫌疑人的消息,完全没避开监控,看犯罪记录是个初犯,很快能破案。”对面的警察盯着电脑一边说。
“唔该请快点。”江扩说。
江扩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江收。
“怎么样啊哥?”江收问。
同时那边传来一声貌似男的惨叫,随即又消失。
“你那边怎么了?不是在律师所吗?”江扩皱了皱眉。
“是事务所,”江收伸出左手中指跟拇指弹了个响指,“哦,刚助手被饮水机烫到了。”
“哼,”江扩没心情再去过问,“上次多谢你当我免费顾问了,几乎全用到。”
“也不看我是谁。”江收傲然回答道。
江扩匆匆应罢挂了手机。他这现在还有件棘手的事,黎念跑去他姐那了。他必须在今天内去黎念本人面前问清楚,不然他今晚绝对失眠。
只是不知道黎念愿不愿意回来......
黎徊的租房在铜锣湾,离这倒也不远,坐叮叮车也就十几个站。
当年黎念还是黎大福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铜锣湾小小的一间租屋里面勉强度日。在那家小小的租房里面,黎大福还给刚被绑来香港的江扩补过功课。
当时他们还是处于青春期发育的小屁孩,也还没在一起。黎大福还是黎大福,不叫黎念,也拥有完整记忆,不会傻傻的忘了谁。
如果黎念能恢复记忆多好啊。
江扩站在叮叮车站前,仰头朝叮叮车上面连接的轨道电线,深深叹了口气。
坐了几个站终于到了时代广场附近,江扩想起黎徊还没告诉过他完整的地址,只知道在铜锣湾。
江扩直接拿起手机拨了黎徊的号码。
“喂姐,”江扩说,“我在铜锣湾,能告诉我黎念在哪不?我去接他。”
“算了吧。”黎徊叹息一声。
“什么意思?”江扩愣住了。
“黎念跟我说他想静一静,还特地告诉我别跟你透露他任何消息,”黎徊说,“我也没办法,等他状态好点了或者记起你了我会告诉你的,抱歉。”
“喂?”江扩急了,那边趁这时也把手机关了。
这算个什么?
江扩站在橙色垃圾桶旁,把兜里仅剩的一根白万宝路抽出来,拿打火机点燃。
这是黎念最喜欢的一款烟,他一直给黎念备着。
抽了一半,江扩想起黎念带自己手机离开的。
但黎念怎么可能会接?
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江扩还是拨了。但果然被拒接了。
最后江扩决定回中环,在叮叮车站上车前,他又拨了通电话给黎徊。
“喂?”黎徊这会好像下班了。
“姐,你能保证黎念在那能好好的呆家里,不会出什么危险的对吧?”江扩抿了抿嘴唇。
“应该......能吧......”黎徊犹犹豫豫。
“我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江扩说。
“能。”黎徊深吸了口气。
“好,那我回去了。”江扩挂了电话。
回中环之后,屋里只剩下江扩和大福一人一狗。
“大福,来。”江扩在门口拍了拍外套上的烟灰,抖了抖浑身的烟味,这才蹲下对大福嘬了几声。
大福钻出笼子跑向江扩。
江扩这时才发现大福瘦了很多。自己大概也是。
大福冲江扩呜呜几声,接着朝狗盆的地方看了看。
“饿啦?”江扩站起身走向狗盆儿。
里面早被舔得发光,一颗狗粮都不剩。
“我草。”江扩想起昨天好像也忘记给它添狗粮了,忍不住扶额。
在给大福倒狗粮和肉罐头的时候,江扩发现大福的目光总是朝门口那边看,像是在等谁。
“怎么了大福?”江扩问。
大福呜呜几声,又汪汪几声,小尾巴摇得更疯狂了。
江扩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那个姓黎的爹地是吗?”江扩放下铲子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大福的头。
“你爹地,好像不要我们咯。”江扩垂着眸若有所思地道。
大福搞不懂江扩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只想着吃饭,情急之下多转了几个圈。
江扩这才起身把狗碗放到大福面前,对着狼吞虎咽的小白狗发呆。
在一起快十年的男朋友突然离开,这让江扩有些恍惚。这一晃过了两个多星期。
多日的失眠,使家里的一狗一人变成了一狗一熊猫。
江扩时常顶着对黑眼圈去唱片公司,制作人,录音师和歌手都被吓了一跳。
“江先生你没事吧?”吴小姐小心翼翼问。
“没事,继续。”江扩说。
吴小姐在录音棚唱未一半,江扩在短沙发上眯着眼打瞌睡。
录完歌,吴小姐走出录音棚。
“怎么样?”吴小姐问。
“还不错。”江扩睁开一半眼皮。
“你没听。”吴小姐说。
“听了一半,还不错。”江扩死要面子嘴硬。
吴小姐摇摇头,转身去跟声乐指导请教去了。这首歌录了好多次片段才完成。
江扩失眠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黎徊打过十几个电话,内容无非如下。
“黎念在家好好的呢。”
“黎念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他!”
“今天太忙没去管他,他跑gay吧去了!”
“黎念喝醉酒,在酒吧打人。”
“今天还好啦,就是门差点砸坏了哈哈哈哈。”
“......”
“让我跟他说话。”江扩说。
电话那边通常就被人强行挂断。
又一夜的失眠过后,江扩终于受不了了。
“操你妈的,老子就不信你回不来。”江扩坐到房间窗边对着外面的霓虹灯哭到双眼红肿。
隔天一早,江扩出了趟门,去找熟人借手机打电话。这样黎念看见不是他的电话号码,或许不会挂断。
然后再假装速递员或者外卖员诈出个详细地址。
说不定就能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