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米，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休息的家。”面艺陈做出了承诺。

鹿米心生感动，却也因而生了一种为何是他的迷惑，“我知道月有阴晴圆缺，可我见到的均是善意，这让我生出了这世界就全然是好的的错觉，你又是为何对我如此好呢？”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我把你当成了门下弟子，所以伸出援手。后来发现你不是门下弟子，看来是我们之间的缘分，让我注定在那个时刻遇见你，又注定帮助你，你命不该绝。”面艺陈回答，似乎解救一个人的人生对他来说不过喝水一样简单。

鹿米模糊地感受到了面艺陈的门派是个让他感觉不错的门派，可面艺陈从未说明他属于什么门派，这让鹿米更加无从猜起。

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只了解了这个冰冷的城市的一角，全然不敢说自己已经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了。

第二日鹿米又见到了杰克，他依旧为众人表演着倒咖啡的节目。

他兴致高涨，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面馆内顿时十分欢快。

只是杰克表演结束后这才一吐心中的烦闷，脸上也愈发伤感，“今天是我见各位尤其是陈老板的最后一天了，我已经签署了自愿放弃□□意识上传云端的协议。”

众人脸色未变，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似乎是签了这协议，许多话说出口便不必再考虑许多后果了，杰克畅快说道，“早在入职工蜂集团的时候，我们就签署了□□和灵魂均属于工蜂集团的入职合同。虽然我只是工蜂集团一个不起眼又毫无存在感的职位，可新职位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是啊，高薪资完美的环境，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于保密协议的事情，杰克并未说太多。

杰克也不知自己为何想对他们倾诉，自己也只有他们能够倾诉了。

众人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罕见的，面艺陈也不似平日里劝慰客人。

杰克在离开之时，送上了一口歌。

鹿米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句，会有再见重逢之日。

唱完这句话，杰克留下了眼泪，成为工蜂集团的员工甚至意识上传云端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便如此杰克也依旧去选去争。

或许真的有再见重逢之日。

杰克又对面艺陈表示了感谢，“我们都知道作物一直都拢在门派手中，我们普通人想要知道这些蔬菜的种植技术几乎没有可能，平日里都只能依赖进食各种高昂的药丸，你却能无私地将这些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供给我们，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身份，但我很感激你。这是我的世界里无数不多的得到的善意了。”

就连如此平常的吃食，都是寻常人走了运气才能吃到的。

鹿米想去送一送杰克，于是他主动提议，在得到杰克的允许之后，跟随着杰克出了面馆。

“你觉得自己苦吗？”鹿米见杰克几乎脱口而出的不字，却加了一句，“我只想听到来自于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许久，杰克才轻描淡写地说道，“苦，当然苦，我恨，恨自己生在这样一个时代，为了生存，连自由都无法掌控。”

“如果把你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比，你觉得自己如何？”或许悲剧发生在少数人身上，这不代表什么。

“我能吃饱饭，有体面的工作，这已比大部分人生活的更好，又有何不满足的呢？”杰克苦笑一声，“大概会有人会觉得我无病呻吟罢了。”

鹿米却并不这样想，还未再说些什么，便听到杰克继续开口。

“即便是这话被他们知道了，我恐怕要受一番惩罚，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已经选择把意识上传云端，我已把灵魂出卖给了他们。”

即便是说话也会被监视吗？

鹿米内心悔恨，如果自己不曾问这些问题，就不会让杰克被惩罚。

“对了。”杰克突然想起一事，“我上次见艾琳，才突然想起一事，我捉襟见肘的时候，是她请了我一碗面，我不知何时才能偿还这一面之恩，想着总有遇见的一天，却没想到上次遇见时想起来的时候，她便离开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将那一碗面钱帮我转交给他，虽然不多，她并不一定接受，这也是我一直未曾拜托店主转交的原因，只是我要离开现实了，以后和她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刻，想着把这些恩情都偿还干净，算是个了结。”

鹿米想着是个小事，便答应下来。

回到面馆，一连几日，鹿米都没见到艾琳的身影。

于是，鹿米询问面艺陈是否知道艾琳的住处，好帮助鹿米完成杰克的委托。

面艺陈给了鹿米一个地址，距离这里并不远。

鹿米请了假便来到艾琳的地址。

熟悉这个世界之后，鹿米渐渐地习惯了这个世界。

干净的街道，逼仄的空间，奇形怪状的人。

按照面艺陈所说，鹿米先去寻找公寓管理员，却得知艾琳已经多日未曾回到公寓。

鹿米回去之后，同面艺陈说了此事。

没有完成此事，让鹿米觉得不太舒服。

面艺陈只是点头，没过半天，面艺陈便得到了消息，“她被绑去黑诊所了，你想去看看吗？”

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鹿米依旧选择去。

这一次是面艺陈带着鹿米去，还是熟悉的街道，和外面那些光鲜亮丽的街道并没有什么不同，一间干净明亮的诊所，穿着白大褂的专业干净的医生。

鹿米从面艺陈口中了解到艾琳欠了一笔无力承担的债，只好选择卖掉自己的身体。

医生在听到他们的来历之后，只是伸出了手，“500可以看她一眼。”

鹿米付了钱。

鹿米见到了她，她在蓝光幽幽的房间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她闭着眼，几乎没有呼吸的起伏。

可她的肚子上隆起了好几个圆球，圆球隔着肚皮还在不停蠕动。

地面与她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空间也弥漫着血腥味。

鹿米几乎要吐出来。

他退到了黑诊所的前台。

医生依旧面不改色。

面艺陈也是面无表情。

鹿米打了个寒噤。

在这个世界的人，交出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吗？

面艺陈说黑诊所有黑诊所的规矩，他们要么找到一个人可以替代艾琳，要么花费大价钱救下艾琳，却依旧阻止不了艾琳下一次出卖自己。

鹿米却想，至少要为艾琳做些什么。

他把自己这段时间赞下的钱和杰克转交给自己的钱转给医生，“让她少一些痛苦吧。”

医生却冷冰冰地说道，“这只能买得起三支止痛剂，只能让她三个月不那么疼痛。”

鹿米胡乱地点点头，转身和面艺陈一起离开。

他和面艺陈顺着来时的路，回面馆。

这时，鹿米还收到了工蜂集团邀请他面试的邀请，鹿米想也不想就点了拒绝。

鹿米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如此发达，却还需要人类出卖自己的身体。

鹿米不知道那些未曾再次见到的客人，是否和艾琳一眼，在在昏暗的世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鹿米不知道明明这个城市发生着这样的惨剧，可却没有一个人管。

那庞大的机械巨人终于在此刻揭下了金属外壳的一角，露出了内里的腐烂。

鹿米两人已经走到了面馆门口。

好巧不巧，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与自己初来这个世界的那日不同。

这雨倾泄而下，全然不管这世界生存的人类。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鹿米走回门外，站在广告牌匾形成的房檐下，听着这厚重的雨声。

面艺陈站在了鹿米的身旁。

鹿米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格外与众不同，似乎就算他说出自己曾生活在某个世界的场景，面艺陈也不会觉得丝毫奇怪。

这个世界的人有点精神疾病太正常了，失忆更是家常便饭，对自我认知产生怀疑也是正常。

有了暴雨的遮掩，鹿米也能够一吐自己心中多日来的疑惑与烦闷，“我初次看这个世界之时，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高度发达的世界，这里人们不用工作，尽情享受生产力解放带来的舒服富裕的生活。可，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又是什么呢？”

鹿米当然不了解，他见那日的霓巡者，以为这城市纪律严明，人们安居乐业，可却不见霓巡者的帮助，反倒是一个面馆的老板救下了自己。

面艺陈无疑是鹿米看到的这个世界最亮的一抹存在，可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即便外表多么光鲜亮丽，却都拥有一双暗淡浑浊的眼睛。

他很少看到熟悉的面庞，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没了消息，没人关心，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人们脸上挂着笑容，说着轻松愉快的玩笑，可却像杰克一样流下了眼泪，却像艾琳一样生活在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世界。

“鹿米，你像他们一样，沉迷于打造好的虚拟世界当中不好吗？那里只有不停的感官刺激，能轻易实现所有。”面艺陈看到豆大的雨滴滴到路面，顺着路面流到了排水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