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熹:“……”
好了,剩下都不用再解了。
说到后面,那人的声音明显拔高了好几个度,可见其情绪之激动。
猜都猜得到,余下的传讯无非是催她过去,或者抱怨某个‘不会好好讲话’的仙,而明熹已经从匿气镯定位的大飘移和方才那两句话中,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还能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临风那家伙不知道又犯什么劲儿,大黑夜的跑出来乱晃——还不知道晃到哪个要紧地方去,被巡逻的师姐碰上了!
明熹急匆匆地擦了几把头发,不等身上擦干,就随手套了件干净的衣物,边系腰带边小跑出了屋门。
一边跑,她一边追踪匿气镯的所在,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对镯子此刻不仅就在后山,且正巧就在和明熹住所截然相反的方向——
那地方……
不是师母闭关静修的地方吗?!
明熹忍不住了,管不了后山禁用法术的规矩,直接用御空术绕过山头,径直飞了过去。
到了山头另一侧,由于过于匆忙,明熹在地上跑了十几步才停下,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一块小石头上的临风。
明熹见她人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几乎是喊着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临风乖乖地仰头看她:“我来后山找你,但好像走错路了。不过现在看来,虽然过程不太对,但还是用这样的方法找到你了。”
“什么?”明熹目瞪口呆,“你故意闯我师母闭关的地方,然后借用这样的法子把我给招过来?”
临风:“那倒没有。”
明熹松了口气。
临风:“不过,确实是打算乱走碰碰运气,就算找不到你,也能碰到别人,别人把我抓了,不也一样会通知你吗?”
明熹差点晕过去:“……”
她俯下/身,耐心解释:“你有什么事可以明天找我的,我——”
“行了!”
明熹肩膀被重重一拍,敲得她浑身一抖。
她转头看到来人,顿时有些气虚道:“嗯……寇光师姐。”
寇光:“我给你传那么多道信儿,你人呢?”
“我刚沐浴呢,实在抱歉啊师姐。”明熹眼神瞥了眼临风,“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接全我的信?”寇光皱着眉,“这仙,一声招呼不打跑到后山来,原先我看她也就到处走走逛逛,不知道要干什么,就也没管她。谁知她竟然兜兜转转绕到师母这儿,我当即就令人把她拦下了——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这匿气镯上,是你留的法力吧?”
“是是,”明熹慌不迭承认道,一边看了眼临风,后者还满面无辜地朝她笑了一下,“……她原本是在小荷堂的,大概是突然有什么事找我,但又不认得路,后山地形复杂又不好走,现在又是夜里……”
“好了好了!”寇光抬起一只手,“你别和我说了,既然你来了,就快把人领走,我还要带人值夜。”
应付完寇光,明熹叹了口气,朝临风抬了下手:
“走吧?我看你找我要做什么。”
临风却坐着没动,她俯身捞着自己的衣摆,往上慢腾腾地卷起来,露出一截裸/露的小腿。
寇光一行人还没走,明熹瞪大眼,上前挡在她身边:“捞衣服做什么,又怎么了?”
临风露出小腿和双膝,抬头看明熹:“来的路上没看清,踩空,摔了。”
明熹借着远处一点光,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临风双膝都被蹭破了,泛白的皮肉翻开,露出里面鲜红粉嫩的肉,左膝更严重一点,边缘还很明显地往外渗着血。
“怎么摔成这样?”
明熹下意识伸手虚虚覆上去,掌心亮起一点青光,但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此举的意义实在有限。
“你等着。”明熹抬头朝还没走远的寇光,小声喊道,“寇师姐?师姐?帮个忙?”
寇光去而复返,盯着临风膝上的伤,皱眉:
“你不会要让我帮忙治吧?你是不是忘了师母门下诸位门生中,医术我排倒二——至于为什么我是倒二呢?因为倒一是你。”
明熹:“……”
“无妨,不需要现在治。”临风善解人意地为她们解决难题,“今夜明熹先背我一程就好。”
明熹:“……”
寇光:“……”
寇光惊疑不定,眼睁睁看着明熹侧了侧身,疑似下一刻就要在临风面前蹲下:“哎、哎!明天再治!今天就这样吧。多大点伤?擦破点皮而已!你俩怎么回事?小师妹,让她自己走!”
明熹面露难色。
她其实还并没有下定决心要答应,只是稍微露出一点前兆,奈何就先被寇光说破了。
明熹:“没事,其实只是背一段而已……”
“轰隆——”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明熹、寇光,乃至寇光带的一众门生,都是一顿,齐刷刷地望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石洞。
声音已经散去片刻,但此刻院落外仍然无人敢动。
当然,临风除外,不过她此刻能做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也就是把衣摆搭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道旁寂静古旧的院落门,发出了一声“嘎吱”的声响。
院前这一群人的师母或师祖,巫门门主方能——出现在了张开的木门后。
方能在夜色中眯着眼,先把离得最近的明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目光又掠过人群,看了一圈,最终,落到稳坐如山的临风的身上。
“……”
明熹维持着拱袖垂首的姿势,先一步打破寂静:“打扰师母清修,实属我等大错,但许久未见师母,门生明熹心中关切,想先问师母一切安否。”
“呵!”方能一字没说,先用语气词情绪十足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明熹:“……”
方能:“隔着比你脸皮还厚的石门都能听到外头的嚷嚷,还没出来看就知道一定有你。寇光,怎么回事?”
寇光上前几步:“师母恕罪,此事并非由小师妹而起,是寇光值守不力,让人扰了师母清净。”
“不不不,”明熹说,“不关师姐的事,这就是我的错,我——”
“那个是谁?瞧着眼生。”方能缓缓抬手,指尖停在了临风的方向。
明熹:“……是今日五门会审的受审之人,仙门神女,名为临风。师母,她来找我走错了路,并非有意冲撞,此事是我失职——”
“哦,仙门神女。”方能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替我向你们二门主问好。”
明熹转头朝临风眨巴眼。
临风却视若不见,臀部仿佛黏在那块小石头上似的,也不见她挪一下,就这么坐着说:“那是自然。”
明熹:“……”
对于临风总是在各类情境下说出看似正常、实则效果略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这一点,明熹自以为已经能泰然面对,但时至此刻,明熹仍然是听得两眼一黑。
那边方能又问:“谁受伤了?”
“啊?”明熹愣了一下。
方能冷哼:“不是听到有人在争什么倒一倒二吗?我问你,光彩吗?”
明熹:“……”
“是我,我的膝盖跌破了。”临风说。
“你?”方能朝她招了招手,“你近些,来,我给你治。”
明熹因为被责骂“光彩”而重新谦卑地垂下了脑袋,此刻在方能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睛悄悄地瞪大了。
临风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路过,像是伤得十分严重。
明熹犹豫了一瞬,跟上扶着她,走到了院落门口。
“这儿,是吧?”方能手指在临风膝盖处点了一下。
临风乖巧点头:“是。”
“好了。”方能收手,临风膝上的肌肤完好如初。
临风:“多谢门主。”
明熹忍不住惊叹:“这么快?”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方能骂完明熹,却没立即关门,而是伸手,隔着虚空,波了一下门前悬挂的灯笼,让微薄的光线罩在了临风头上,“你就是那个小神女吗?像,像三分——和你母亲。”
明熹再次瞪大了眼。
同时,她的手还托在临风的小臂处,隔着几层衣物,感受到了临风那一瞬间的僵硬。
明熹眨了眨眼,许久没等到有人说话。
她一转头,发现临风正神色莫辨地闭着嘴,像是被人点了穴位,突然就哑巴了。
明熹隔着袖子,指尖点了点临风的手臂。
临风眼睛动了一下,和她对视,眼里浑然是一片无措呆滞之状,全然没了方才对着寇光等人口出狂言的架势。
明熹:“……”
关于临风为何时而“口若悬河”、时而惜字如金的原因,明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终于摸到了其中的一点可能。
好在,方能似乎也并不需要临风回答。
她说完那一句话,就朝明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合上了院门。
“是了,”离开的路上,明熹问,“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对,”临风如梦方醒,拉住明熹的广袖,一脸诚挚道,“我来找你沐浴。”
说罢,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寇光像是在平地上一脚踩空了,转头对着明熹,再次露出了又惊又疑的神情。
明熹一看过去,寇光却立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收回视线,一张脸绷到极致,像是稍有不慎她脸上的神情就要崩掉。
“……”
这边明熹也没反应过来,脑袋嗡嗡作响:“沐、沐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