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吧?!”明熹慌忙躲避,“这是你们的神力弄出来的,我怎么能收?而且我若真的收了,我算什么了?”
“你当然可以收,”临风看着明熹说,“否则此刻已经有人阻止我了。”
原本在旁边装作听不见的何之惕:“……”
“咳!你收下就是——”何之惕嘴唇小幅度地开合,听上去口齿含糊,“你为救我门神女而负伤,这就算我们仙门的赔礼了。”
“不,”临风摇头,字字清晰地强调道,“这就是我想送给你的,是我一个人,不是别人。”
何之惕气到闭眼:“……”
“好……好的。”明熹有些窘迫道,“谢谢。”
明熹打算伸手接,临风却躲过了:“我给你戴上。”
明熹僵直着身体,看临风逐渐靠近她,然后手摸上她的头发,摸摸索索一番。
“好了。”临风说罢,却没有退开,而是就势搂住了明熹的脖子。
“我们还会再见吗?”她问。
“会的,”明熹顿时顾不上她的动作,一门心思地忙着解释,“我是说,你们仙门不是隔两天就办一次什么雅会吗?到时候我就找师姐要帖子,拿了就去。”
“之后的雅会不会有任何帖子给巫门!”何之惕怒道,“走!”
……
好一场鸡飞狗跳之后,只剩下一片尘土飞扬。
明熹盯着面前的空荡,舒了口气,随便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几步之外的墙根下,已经暗沉的血迹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存在,只是血迹的主人——顾渟,已经被唐额等仙收走了。
顾渟身为仙门神女,即使违律被杀,那副躯体却还是要被仙门带回去,按照他们的规矩安置。
“师姨,小师姨!”
百步之外的树丛一阵窸窸窣窣,钻出几个额前碎发乱蓬蓬的小巫。
喊人的是峨眉,她冲得最快,一出来就被墙根下暗红的血迹吓得一个机灵,倒退了几步,其余几个小辈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早发觉你们朝这边过来了。”明熹招手,“鬼鬼祟祟在那树林里干什么呢?”
峨眉一眼接一眼地瞥那血迹,说话都变得结巴:“这不是……这不是那群仙才走吗?”
“瞧你们一个两个吓得脸发白这样子,”明熹调侃,“刚刚不都看到发生什么了吗?要我说,还是年纪小,外出少,见得忒少了,这也能吓成这样?”
一个声音突然小声说:“之前那个仙不也被吓到了么?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明熹:“……”
那个声音继续“嗡嗡”地说:“哦——好一个‘见得少’。那刚刚抱着那个仙、又拍又哄的人是谁?你怎么不也挖苦挖苦她呢?你就说——哎——我看你也是历练少了——见得少了……”
明熹:“……云峰,我听得见,你可以更大声点。”
峨眉“啪”得一拍云峰的肩:“我们怎么能和人家比呢?我们是谁?一群可摔可打的小崽子师侄。人家是谁?那可是……小师姨,我说得对不对?”
“说什么呢!”明熹飞出一片叶子,不痛不痒地在峨眉额头上拍了一下,“说正事!你们怎么在这周围?是不是纪端师姐也来了?泰合靠谱,泰合,你来说。”
峨眉身侧一个一直安静的女孩答道:
“师母来了,不过在数百里之外的另一城,似是在与坤门交涉,大概是想请他们帮忙找人。我们奉师母的意思,结伴在周边探查,感应到这边有大幅的法力波动……就赶过来了。”
“你们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明熹气笑了,“你猜你们师母为什么说只能在‘周边’探查?现下这种情况,你们感应遇到大能斗法,不该躲得越远越好吗?结果你们几个不仅不躲,还上赶着往上凑?”
峨眉抢先答:“这不是碰到你了吗?你这么厉害,有你在,什么大能大贼,压根不带怕。”
“你就狡辩吧。”明熹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师姐那边探查结果如何?有那几个门生的消息了吗?”
几人摇头。
明熹:“那现在是怎么说?继续留在这儿?还是回巫门?”
“不知道啊,”峨眉说,“你等等,再等片刻,说不定能收到她给你的传讯。”
明熹还没接话,云峰突然就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不是还要上仙境吗?”
明熹:“……”
“哦对!小师姨和那个仙抱着的时候说好的。”峨眉奇怪道,“可是那个一脸凶相的老仙不是说,不给巫门发帖子了吗?小师姨怎么上去?”
“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明熹道,“还有,你们刚刚到底听到了多少?!”
“也是,”云峰说,“这样的私事我们的确不便操心,有情人相会,自然总有办法。不过我还是觉得,仙门不会因为防着小师姨一个人就不给整个巫门发帖,刚刚那个仙面相暴躁易怒,恐怕只是被她二人气到,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峨眉:“言之有理。”
明熹:“……我说,你们还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不许再乱议此事!我和人家仙门神女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么胡说,一会传出去,那群仙怕是真要和巫门决裂了!”
“那个……师姨。”泰合突然出声。
峨眉与云峰终于暂时闭上了嘴。
明熹缓了口气,听见讲话的是靠谱的泰合,心情暂缓,好声应道:“怎么了?”
泰合面露犹疑,似乎要说之事实在令她有些难为情:“那个,发簪……”
明熹一脸疑惑:“什么发簪?”
泰合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指了一下:
“就是……师姨头上的那根金发簪……”
明熹手比脑子快,往发丝间一摸,摸到一手冰凉的硬物:“……”
她已经忘了自己还戴着这玩意儿了。
“哦,”明熹板着脸,故作镇定,把发簪飞快一抽,收进袖子里,“发簪啊,仙门神女的赠礼而已,友人间互相馈赠也是常事,只不过她神力特殊,所以化的是金子……”
峨眉:“重点是用的金子吗?重点是她送的是个发簪?云峰!你会给我送发簪吗?”
云峰嘴里迅速秃噜出两字:“不会。”
峨眉耸肩:“瞧?”
“重点什么也不是!没有重点!”明熹道,“泰合?怎么连你也开始说这些了?我早说了,你和峨眉他们混久了就是这下场!”
“不是,不是!”泰合语调拔高,连连摆手,“师姨,我是想说——那支簪子里似乎有东西。”
明熹藏簪子的动作一顿,又将它抽出来。
“泰合修的是金术,她说得准对!”峨眉道,“快给泰合看看,我想知道仙门神女给小师姨留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定情的宝——”
明熹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将峨眉后半句话封了回去,然后低头将金簪在手中转了半圈。
“这哪儿能给泰合呢?”云峰幽幽道,“这可是神女送给小师姨的东西,小师姨必然不肯给别人摸的。”
明熹语气平平:“再说就上禁言术。”
这下周遭终于彻底安静了。
话虽如此说……
明熹低头摸索着金簪,寻找有没有什么关窍。
她确实没想过把簪子拿给泰合或者什么别人来帮忙。
当然,这和这群小崽子胡诌事情的无关,只不过是因为金簪毕竟是他人赠物,随随便便就给旁人经手,岂不是不太合礼数么?
再者,明熹觉得临风既然要在里面藏东西,那必然会留一个她自己就能打开的办法。
果不其然,片刻后,明熹在簪头附近找到了一个小划痕。
她用指甲一划,簪头顶端就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将簪子一倾斜,一卷小小的纸片就滑落了出来。
“这是——符纸?”峨眉下意识凑上前看,说完又立即捂嘴,“我没说!我就说了一句符纸,别禁言我!”
明熹无暇搭理她——
临风怎么藏的符纸?!
这簪子必然不是事先造好的,而是她临时起意当着众人的面化出来的。
可那时她身上根本没有现成的符咒,这张符咒只有可能是她动用法力,当场做出来的!
她疯了么?
当着何之惕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法力?!
更何况何之惕就在她身后两步不到!
什么事必须要在那样的情形下告诉她?
“小师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峨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打开看看吗?”
明熹捏着金簪的指尖发白:“只怕是要紧的事。”
她一下把卷着的符咒拉开,瞬间辨认出这是一张瞬移符,心中更是一沉。
峨眉:“背面有字……”
不等她说,明熹早就翻转手腕查看,却在看清那几行字后,脸上一时青白交加,最后以红晕为结尾,迅速开始发烫。
“哎!怎么我眨个眼的功夫你就把它收起来了?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峨眉悲呼。
“说了是要紧事,”明熹若无其事地飞快转身,不想让这群小孩看到自己的脸色,“没看到是好事!”
“怕你被何之什么刁难。”
云峰突然说。
峨眉满头雾水:“什么,什么刁难?云峰你在说什么?”
明熹却是一个激灵。
“何之——惕吧?仙门二门主的名字。咳咳!”云峰清了清嗓,一字一顿道,“‘怕你被何之惕刁难,特赠你符咒一张,助你前来私会。用此符者,可直抵我安寝之处,神女殿内,别无守备,正宜你我月下相见,一诉衷吾……’唔呜吾嗯!呜呜呜唔唔!”
峨眉:“唔!唔——嗯?!吾呜毋?!唔吾毋唔唔毋吾!唔!吾呜毋?呜呜呜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