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不是。”

常屿青答得有些坦然，夹在两人之间的于栀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俩到底在说什么？”

姜釉白目光未移，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说她能够恰巧从于栀那听到部分只言片语，进而猜出一些朦胧细节的话，那他作为一个陌生的局外者又是从哪发现的端倪？

“还记得我刚刚给你看的那篇采访吗？”

她向来对于文字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正要侃侃将内容完全复述下来时，却只听见他又说道：“知道这些内容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但我想强调的是最后的那张照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打断的缘故，她有些不悦轻皱了下眉。

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即为孙敏与林毅现居的婚房，当初孙敏的父母为了宝贝女儿结婚，掏空了小半辈子的积蓄才给小夫妻俩全款购置了这套新房，为了方便以后小外甥的玩耍，又特意选了带小院子的一楼。

常规的不能再常规的电梯洋房，却因为那一片小雏菊的出现而被被津津乐谈，她用力回想着那张照片的其他细节，不算宽敞的小院除了那片小雏菊外，似乎就只剩下一张画板……

画板！

那天在餐厅时林毅曾无意提起过孙敏是美术专业出身，回国后一直在家做着自由插画师的工作，只是后来因为怀孕被迫停了下来，再后来林毅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所有人都建议她在家专门安心养胎，难道是因为被迫放弃了热爱的工作才会对林毅产生仇恨？

姜釉白惊愕抬起头，却见常屿青轻摇了下头。

“我有个学弟是孙敏的校友，据说她的画技并不突出，各项资质也都平平无奇，毕业之后所开设的插画师账号更是没有什么点击量，几乎接不到画单。”

被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才有了点眉目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她有些纳闷喃喃道：“可那画板上的画作明明画得很棒啊……”

她边说边重新找出那张照片，照片一圈圈放大，那绚烂的油彩光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裸露的女人、健壮的士兵、打翻的花瓶，以及那倾倒的牛眼雏菊依旧以一种昂首的姿态，保持一种肃穆与端庄。

照片因为放大而再次被审度，初见的绚烂慢慢蒙上的一层灰度，她似乎可以从女人低垂的眼眸中窥探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想那道身影一定是茫然的。

一定是无助的……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于栀，在看清画板上的画时，也公正说道：“这画怎么那么眼熟，不过这不画得挺好的吗？”

“这幅画并非出自孙敏之手，而是一个网络博主临摹自然主义画家Gari Melchers的作品，半年前正好被林毅买走，应该就是为了送给她吧。”

于栀瞥了眼常屿青递上前的某社交账号，原博主原文所提及的儒雅爱妻大金主可不正是林毅，她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惊喊道：“我想起来了，孙敏现在的朋友圈背景就是这幅画！那应该是她二十四岁生日时，林毅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还特意发过朋友圈。”

“你有孙敏的朋友圈？”常屿青有些诧异。

“我怎么不能有，你管得着吗！”见楼下有目光投过来，于栀压了压分贝，瞪了他一眼，一副你以为老娘跟你这个闷葫芦一样不爱交际。

她掏出手机，缓缓说道：“孙敏第三次产检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她妈妈比较担心就加了我的微信时不时询问一些注意事项，后来她妈妈临时有事需要去出去参加个活动，就把我的微信直接推给孙敏了，起初她也会像她妈妈那样问我一些孕期的问题，可慢慢的就不怎么发消息了，就连她发朋友圈的频率也降了不少。”

“你有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吗？”姜釉白问道。

“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前吧，她做产检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落科室了，我通知她时才发现她清空了朋友圈内容，将背景图换成了这幅画。”

“她之前的朋友圈内容是什么，也是常发一些和林毅的恩爱日常吗？你有注意过孙敏停止找你的那段时间林毅有陪在她身旁吗？”

“嗯，基本上都是一些逢年过节林毅给她买礼物，或者远程制造一些惊喜的场景。”

“远程？”

“对啊，林毅的公司这不才刚有起步嘛，差不多得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所有有些节日或者纪念日赶不上的时候，他就会提前安排上一些朋友充当气氛组，跑到婚房那边给孙敏一个惊喜。但有一点比较神奇的是，每次孙敏发朋友圈的时候，林毅也会分秒不差地发上一份一模一样的图片和文案，时间都正好卡在9:21。

我偶尔有几次刷到也觉得挺纳闷的，这时间也不是什么1314之类的，但这么有零有整肯定是两个人一起商量好的，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吧，而且从她们所发布的那些内容来看，就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在很恩爱地过两个人的小日子，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玄乎吧。”

于栀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说完一耸肩望向姜釉白，她虽然也气恼林毅突然提出剖腹产的不负责任决定，但结合着往日两人的恩爱日常，以及孙敏日益严重的情绪波动，她也无法完全否定林毅的此举就是真的错误。

而姜釉白又回头看向常屿青，两道目光短暂相汇，在短距离间形成一条线段，默契的是没有人再去向外延伸。

毕竟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她们的猜测，仅凭一篇报道、一幅画，岂能那么轻易窥探清楚一段婚姻？

“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吧。”

姜釉白转过身，一瞬间就丧失了深究下去的意愿。关于她和常屿青的婚姻她都没能弄得明白，又遑论去插手别人家的事呢？

可一腔愤懑终积郁在胸腔难以寻找到一个合理的宣泄缺口，将她的脚步压得越来越沉重。

“我送你回家吧。”

身后的脚步慢慢追上，高大的身影趋于与她为同一水平线。

“我想自己走走。”

常屿青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沉默走在她身旁。

“小心。”

胳膊上骤然起了一丝暖意，一双大手早已那脚步慌乱的外卖小哥掩在身后。

外卖小哥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外卖，腾不出半只手去碰电梯，只能弯下身用胳膊肘蹭了两下下行键。在嘀一声响起之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头冲着姜釉白笑了笑。

“抱歉啊美女，刚刚没碰着你吧，我这单快超时了，所以跑得就有点急，不是故意想撞你的。”

姜釉白望了一眼身前那双被勒红的双手，摇摇头：“嗯，我知道，我没事的，你先走吧。”

“好嘞，谢谢美女体谅。”嘀一声如约响起，小哥迅速挤入人群：“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赶时间赶时间……”

许是见两人还停在原地，小哥又热情喊道：“帅哥美女，你们不上来吗，挤一挤还是能下去的，不然等下一波太慢了。”

“没事，我们不是很着急，你先去忙吧。”常屿青说罢直接走到一侧，帮忙按了关门键。

“谢谢，刚刚的事还是有点抱歉，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小哥嘹亮的声音随着下行的电梯变得越来越微弱，她侧目望着身旁的常屿青，日光落在他额前的碎发将人衬得愈发风姿卓越，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于栀跟她描述的那段初遇场景。

初见她时的他，是否就同此刻一样呢？

似乎常屿青也觉察到身旁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微微蜷起手指：“刚才应该没有撞到你吧。”

“没有。”她迅速回道，目光却落在他蜷缩的指间上。

“嗯，那就好。”

“常屿青。”

“嗯？”他抬眼。

她问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