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晚上后，许陌和贺池的关系变得古怪起来，互动间全是心照不宣的隐秘心事。

许陌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清醒后再度不理智，兜兜转转，许陌给自己建了座迷宫，跌跌撞撞，连她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贺池的态度依旧没变半分，似乎已经接受了许陌的拒绝，所以明面上疏离绅士，缄默不言。

他们没有争吵过了，那两周的和平继续扩展版图，连带着许陌的心境都变得沉稳了下来。

她发现贺池真是个奇怪的人，轻而易举就能牵动她的情绪，她渐渐招架不住贺池，她感觉永远猜不到贺池的下一步。

不为人知处，晚安延续。拥抱延续。

许陌在那一句句我需要你中迷失自我。她想，不应该是我需要你吗，但是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在唇里。

许陌学会了物理，学会了数学几何，学会了英语语法，夏天渐临时，她学会了接吻。

尽管她依旧无法定义贺池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就连接吻这么亲密的事情在变得频繁起来后也显得不那么不合时宜。

某天，贺池垂着眼帘，盯着许陌懵懵的表情打趣道，“报酬收到了。”

那就这样吧。那天许陌终于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了定义。

褪去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懵懂情欲，许陌冷静了下来，她不再纠结怎么看待贺池，这无所谓。

这一切都无所谓。许陌想。

许陌丧失了对生活的大部分热情，虽然以前也没多喜欢生活，主动抑或是被动的学习。

偶然被一些事情激怒，偶尔变得争强好胜，偶尔变得不理智，偶尔想恋爱脑，偶尔又觉得这样不对，偶尔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许陌又回归了不想思考的状态，除了学习不得不思考外其他事情全交给贺池了。

事实证明，这或许真的是个好主意。她注意力被贺池全部集中在了学业上，连带着见到何燃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只是觉得无聊。

无视一个人比针对和对峙来的轻松，至少不会情绪化。

许陌某天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猝不及防想起了已经离开很久的宋晴。

只是这次立场交换。许陌恍然大悟间又有些好笑。

她好笑自己意料之外，情理之内困进了这样的怪圈。

“你在生气吗？”

许陌视线下意识往身侧落，贺池没在位置上。

“我那天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陌停下笔，视线才顺势落到谢琛脸上，后者脸上带上些不解，许陌顿了下，摇了下头，“没生气。”

“那为什么感觉你这几天情绪不高呢。”谢琛占了许陌前桌的位置，撑着下颌，平和的视线落在许陌身上。

“是吗？”许陌蹙眉，“我没这么觉得。”

"是遇见什么事了吗？你都不跟我说了。"谢琛语气淡淡，不经意间透露出些低落，许陌侧头略微思考，回道，“可能是是感觉自己很差劲吧，突然想要好好学习了。”

“你一直学习都很认真，”谢琛耸耸肩，确认了许陌没有敷衍他后叹了口气道，“你最近变了好多啊。”

“是吗？”许陌反思了下。

“是啊，你都不会和我周旋了。”

许陌喔了声。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这样不好吗？”

谢琛意味深长的笑笑，“好啊，哪里都好。”

“只是想到想到这些变化与我无关就会觉得有些遗憾。”谢琛又叹了口气，似乎在追忆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句，“还是心情蛮复杂的。”

“……”许陌笑笑，“应该是你太闲了。”

“你看，”谢琛啧了声，“你现在都会明嘲我了。”

“是吗？”

“看你这么有劲头让我都一下子有些害怕了。”

“喔，我的荣幸。”

“啧，感觉现在好难接你的话啊。”谢琛皱了下眉，“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人都会变。”许陌耐心的解释，其实已经有些想结束话题继续写这道还没写完的反函数了。

“这倒也是。”谢琛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加深，“人都会变。”

“但总有不变的。”谢琛起身朝许陌扔了颗巧克力，“不是吗？”

巧克力精准无误的停在了许陌视线里，她眼中带上些嫌恶，抬眼向谢琛看去。

“你知道吗？”谢琛凑近许陌，压低声音语气上扬，似乎被许陌错愕的表情取悦了一般，笑意加剧，“我讨厌被抛弃。”

“得不到就毁掉。”

“许陌，我不是你，我就不会逃避。”

“你看，你还是没长进。”

“还记得孟思佳吗?”

谢琛直起腰，眉眼温柔的盯着许陌，谢琛本来样貌极佳，笑起来总能给人春风十里的错觉，现在许陌只觉得胆寒。

“我喜欢你。”

“要考虑和我交往吗？许陌同学。”

噤若寒蝉。上课铃声响起，谢琛绅士的朝许陌眨了下眼，许陌没了笑意，后背发凉。

她直勾勾的盯着谢琛那张熟悉明艳的面容，面容不善。

贺池踏进教室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撬墙角宣言。

他看见谢琛朝他挑衅的笑笑，贺池面色一沉。他盯着谢琛回到自己位置才坐回去。

贺池没看见许陌的反应，许陌最近心性稳了很多，有时候连贺池都会不习惯，贺池没等到许陌对谢琛的回应，教室静的仿若无人，让贺池无端烦躁。

许陌明明已经是他的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sb撬墙角。

许陌听见刺啦一声后，视线往旁边落。

贺池看清了，许陌很不高兴。

并不是慌乱和被表白的局促，贺池瞬间心定了下来，视线落到许陌桌上那颗包装浮夸的糖上，无端一声哂笑，他直接从许陌桌面拿过，想扔垃圾桶。

只是许陌皱了下眉，直接拍开了贺池的手，贺池面色一沉，盯着回归平静的许陌眼神越发阴郁。

许陌也没心情理人，直接无视贺池的不爽，把糖往兜里一揣。

这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到的时候班上还是一片冷寂，似乎还没从课间的八卦中走出来。

许陌也被谢琛这一通发疯举动搞得心神不宁，连带着花了好久才进入的潜心状态都被打破了。

许陌不知道这么收场，或者换句话说，她实在寒心了。

她想过谢琛会针对她，但是没想到会戳人肺管子。而且，居然还提孟思佳。许陌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连带着这节随堂听力测试都没这么听进去。

许陌既怨恨又无端觉得悲剧，这些事不被人翻出来还好，许陌巴不得这世界上知道的人都通透去死，她没有想过谢琛居然会和孟思佳有联系。

许陌觉得窝囊又憋屈，她想，有些事情的确是她的错，但是她不是也受到惩罚了吗？被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的人是她啊，只有她是别人眼中、口里的笑话，他们呢？他们呢？他们不过是指指点点，看人热闹的茶客。都是贱人。许陌咒骂道，但是心里却又无故悲凉起来，她想，是啊，是自己的错啊。

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如果没有做过那件事，没有成为笑料，没有活着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许陌无端恼怒起来，她又开始怨恨自己了，怨恨自己不能一下子忘干净，怨恨自己软弱，也怨恨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更改的过去。

为什么都不放过她，她哪里没做好吗？她离开了啊，她忍气吞声不要和人闹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陌不理解，她再次想，要是这一切都不存在就好了，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

但是，事实是，她依旧存在。

兜里那颗被她掐的稀碎的糖融化黏在塑料里，许陌甚至感觉到了液体的粘稠，她想，撕开后该多恶心啊，粘稠的，甜腻的，沾满手的褐色。

全是肮脏。

不对，许陌深呼吸，从旁若无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嗡嗡杂杂的英语对话听的她头痛，她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她突然间想起刚刚撒气好像不分观众，连带着贺池也被她牵扯了。

许陌随手写了几个字母，把没做的题顺带蒙了几个，她拼命静心去专注于翻译那乏味枯燥的句子的意思，但是，很遗憾的是，许陌还是没停进去。

她才承认，自己果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陌余光往贺池身上落，不知为什么又想到刚刚甩脸色的事情，烦躁间是压不下的心虚。

贺池似乎也不爽许陌的态度，许陌找不到机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摆烂的想，干嘛要在意。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自己难道就不能阴晴不定一点吗。

果然还是贺池好用。许陌被谢琛激起的苦闷顿时在贺池一通不分时宜的发火中压下大半。

许陌强迫自己把所有情绪转移到贺池身上，对面扔了笔，一副不爽的样子让许陌眼眶发热、委屈之际又觉得舒心不少。

她想，自己真是、喔不，果然有病。

她没有解释，默认了对贺池口中的嘲讽，她冷静又无地自容，心想，自己真是奇葩。

遇到事情只会用浓烈的情绪和恨意去压下那些无法解决、不能品鉴的苦难。

许陌刻意引导，被落井下石顺其自然把情绪往贺池身上推了，但她又知道这简直是无厘头的行为，可悲之余却又只能这样，她想，她恨他，她恨她，但她最恨自己了，恨比时间长久，很公平的，不是吗？

没过多久，谢琛就表示自己其实只是大冒险输了，又被命令找人表白，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台阶是递给所有人了，许陌知道，谢琛风轻云淡就宴息旗鼓只是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是想让许陌在所有人面前下不了台，这只是开胃菜而已，他真正想要警告许陌的是，他知道许陌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些幼稚的、丑陋的、扭曲的过往。

他在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