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风吻过明月、吻过朝露，吻过霞光，她踮起脚尖，吻过时间模糊的侧脸，起身带走了所有的潮湿的心事和全部的晦涩晚梦。

再后来，没了风、没了月，没了亮起的灯盏，没了眺望天际的你，

你转身从我身侧擦肩而过，堪堪几厘米，隔着半个青春，再难回忆起，你青春纯真的容颜。

是笑、是抿唇、是皱眉，

还是未曾注意到，未曾意识到，

我们曾擦肩而过。】

“好奇怪、”

“不是，你不觉得你过于夸张了吗？”

“情绪浓的过于刻意了吧，就和矫揉造作没啥差别了。”

“好做。”

不知道在旁边偷看了多久的人出声道，许陌才将注意力从这里推向教室后方。

许陌没想过项北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是这样直白抨击她的表演也显得过于讨人厌了，许陌镇定的转身，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没事，有人会欣赏就好了。”

项北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是是，我看不懂。”项北翻了个白眼，还觉得渗人的慌，“你这能过彩排就怪了。”

“不知道还以为你下一秒就要带着大家去赴死升天呢。”

“哪来的新生意味？”项北啧了声，继续不怕死的点评道，“就和恨生一样、”

“我是欣赏不来、”项北看着沉默，但是嘴角嘲讽扬起的许陌缓缓吐槽，“你这样好渗人啊，别在我面前朗诵了，搞得我都不自觉想起被前女友甩掉后怨气恒生，恨不得全世界共我一同毁灭的岁月了。”

“给他们看这个，你是恨他们过得太美满了吗？”

“啊、全世界一起共我沉沦一同下地狱吧。”项北背后发凉，悠悠总结道，“话里话外全是这个意思。”

“……”许陌不想怼回去，索性直接开始赶人了，“你还要看多久、”

“你一天到晚没自己事吗？”许陌拎着那沓纸稿，“我都说了、宋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与其在这里和我掰扯，”许陌顿了下，“你还不如去找何燃、”

“何燃在这件事上的动机比我大多了，”许陌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你对宋晴这么执着、那那些时候为什么不能站出来呢？”

“你不也没站出来、”项北冷笑一声，嘴硬道，“她对你这么好、”

“你呢？”

许陌皱了下眉，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我正在成为下一个她。”

许陌把这句话现学现用，回敬给项北，项北也没想到许陌这么接，稍微有些愣神。

后者没有接话，许陌也不想再搭理他了，但又的话还是得说清楚，许陌思忖了几秒，开口道，“别道德绑架我。”

“我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许陌咬了下唇，露出个带着冷意的笑，“我一向很自私，这一点宋晴也看出来了，她都没指责我没为她站出来。”

“你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教我的呢？”

“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把一切归咎于我头上。”

“你比我还懦弱、自私。”许陌直勾勾盯着项北，后者一身冷汗，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意图一开始就被许陌看的一清二楚，“你也可以去找老师举报，你甚至可以像堵我一样去威胁何燃。”

项北啧了声想插话说自己没有威胁她的意思，但是想想自己的切入点发现其实自己确实从始至终都在pua许陌。

“别把悲剧归咎于一朵雪花上，”许陌站定在项北面前，表情冷漠，“我不是圣母，我是很遗憾宋晴的结局，但是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选择的。”

“你应该比我清楚、”

许陌的神情带着一股了然的寂静感，项北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他无端又想起了刚刚许陌在教室中间念叨的那几句话，他一瞬间有些拿不准许陌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就如同你所说，”许陌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被框上那顶帽子，“都在说我举报了宋晴，我动机呢？”

“嫉妒？羡慕？”

“亲爱的，”许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向前一步错开项北，语气淡然中带着些辽远的悠长，“敬我这高悬的梦，”

【她破碎又重组、

云开后月明，

雾气起旋，

我踮起脚尖，

盼此夜长明，

祝你好梦到天明。】

“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呢？”有人踮起脚尖，在他面前旋转，露出明媚又有些苦恼的笑意，“祝她有高悬的晚梦，也祝她好梦到天明、”

“这句话还是可可祝福我的呢，送给她吧、”

“不过，她应该不喜欢做梦，尘埃落定之日，就祝她无梦到天明吧。”

项北瞪大了眼睛，从回忆中抽出意识，他皱着眉问许陌，故作不在意的问，“哪儿看到的啊，这不比你念叨的东西好听一百倍吗。”

许陌笑笑，手中拿着一卷滚纸，转过身，对着项北低声道，“你猜呢。”

项北不知道许陌是诈他还是真的只是无意之间知道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她私下也联系了她的吗？

她把这番话告诉许陌的吗？

许陌怎么会知道这番话呢？

项北思绪混乱，但是不敢拦住许陌问个清楚，他怕露出马脚，他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猜着许陌话里话外的意思。

许陌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让项北安分了下来，终于没有再拦着她东问西问。

她的生活一下子没了好多东西，没有人搭理她，没有人让她分心了，她发现自己的效率高了很多。

她想起曾经，有个老师告诉她，少说多做，多做少想，才会让人真正意义上摆脱焦虑。

是啊，生活是一团乱麻，时不时下起小雨，让杂乱的线头都湿哒哒的摊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所有人关注，视若无物，用浅薄的谈笑掩盖贫瘠的生活和空寂。

许陌在宁静中听见琐碎的细语，拼凑出可能被人津津乐道的真相，她坐在人群里，走在人潮中，学会了冷眼旁观和洒脱。

下午老师要出差，班会挪到上午了，那节课快下课前十分钟，班主任提前离开了，有人提议让班上准备出的两个节目都来亮一下相。

一下子起哄声就大了起来。

后桌的谢明义倒比许陌还慌，生怕这热闹过火，而且，现在贺池也不在，虽然他在也不一定在人前护着许陌。

说到这里，谢明义也不理解了。

他上次不小心撞见了贺池和许陌的关系，按理说，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怎么说贺池也应该明面上护着许陌啊，虽然也的确没人敢去贺池面前说那些碍耳的事情，但是，传的沸沸扬扬……

谢明义想不明白他俩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敢问，生怕踩雷，也生怕多管闲事，让当事人不爽，宋文琪就经常说他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谢明义还是有点怕掺合进去的，贺池和许陌的关系太奇怪了。

奇怪到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而且让他毛骨悚然的是，

许陌肉眼可见的变了，变的好奇怪，虽然谢明义知道任何人经历一系列明目张胆的针对都会变样，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心。

任何人都会生出自我保护机制，这一点谢明义觉得是肯定的。

但是，许陌的变化真的只是因为针对吗，只是因为宋晴的离开吗。

谢明义总觉得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掺杂在里面，就连宋文琪都让他别多管闲事，他才知道，原来他同桌早就知道了。

她告诉他，这一切都会重新回归起点。

这场本就不该存在的循环，和应该为种种恶果负责的人，都会从帷幕后被推出来。

没有人能躲在仰望中永远轻松明媚。

这恶意冷艳堆砌高楼会彻底坍塌、彻底坍塌，什么都不剩，现在唯有等待罢了。

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等着这一切的一切走向她的既定结局。

这注定的、这应该的、这迟到的，

因果加速循环，在重演中毁灭。

不动声色的、静悄悄的，暗处波涛汹涌着，下一秒就要冲刷干净这光鲜亮丽的一切，而那时，而那时，站在潮汐中心的她何去何从呢？

是毁灭还是新生？

谢明义无端觉得悲哀起来。

因为，他确实看到了一场渺小的悲剧，他见证了，不，这里所有的人都见证了，

见证了生命的暗淡，很多事情，抬眼多注视一会儿，隐晦就会散去，看见那赤裸裸的真相。

这鲜血淋漓的真相，从笑容开始，到无感结束。

而离开的人会原谅吗？已经寂静下来的人会觉得欣慰吗？

会吗，会吗？

迟到的一切，迟到的所有，真的还有意义吗？

谢明义看不到许陌的表情，起哄声中和掌声包裹着光鲜亮丽的少女们，前面闹哄哄的拉开了桌椅，为她们的表演腾位置。

谢明义又无端松了口气，被遗忘，刻意的遗忘，视而不见，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落幕的掌声，和鲜花，会有人捧给她，哪怕演出最后是掌声潮起，又或者是寂静无言，他想，她应该也不屑了吧，这一切再怎么循环，也轮不到他们，轮不到后来的怜悯，轮不到后来的唏嘘。

但是，谢明义无端想，最合适她的还应该是，寂静的落幕。

灯光暗淡，所有人都为她肃穆三十秒，在静默中，归还她不知所踪的青春笑语，归还本该和她有关的所有璀璨。

也在这三十秒里，祭奠所有的沉默和悲欢。

然后，第三十一秒，镁光灯打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掌声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