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dollars for not showing……」

讲台上的多媒体设备拉长单调的腔调念着枯燥的听力材料，这节课上课前，那可怜的电脑还被篮球砸了下，以至于这节自习的小测听力材料时不时一卡一顿，后排的学生本来就听不算清，教室还充斥着哗哗啦啦的吊扇声，更让提笔的学生昏昏欲睡。

最近的天气一直很闷，空调还很不凑巧的坏掉了，嘎吱嘎吱的吊扇在头顶旋转让本就令人昏昏欲睡的英语听力听起来更烦更枯燥，贺池心情本来也不算好，现在更窝火了，他皱着眉扫了眼题目潦草的提笔写了个C，与此同时，他余光下意识被身侧人牵动。

他目光不露声色地扫了过去，只见自己的同桌微侧着头瞟了眼他的答案，然后飞快地腾上了自己的卷子，还一副淡定无事的样子，让贺池心头更焦灼、烦躁了。

抄袭可耻，换个人他都能装作没看见，但这个人是许陌，他本来就时不时看不顺眼的许陌，更别提这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提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许陌就是不听，这两天还总是蹭他的答案，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纵容着，心情不好就直接开怼。

贺池对谁都大方，就是对许陌小气。尤其是发现对方毫无悔改之意，还屡次三番挑战他底线，再加上贺池本来就不是很待见这种行为。

所以，当扫到对方桌面上不属于她笔迹的课后作业时，他新仇旧恨凑一起算账了，心里一股子气，下意识开口嘲讽道，“谁家动物园的长颈鹿跑出来了？”

声音很大，许陌很尬。大家立马都不困了，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过来围观着许陌和贺池，本来英语就不算好，为此还有些自卑的许陌越发畏手畏脚，由于愧赧脸羞红一片。

贺池睨视着许陌，看着后者由于被欺负、满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更烦了，恨铁不成钢地把笔摔到桌上，反手卷子翻转往练习册上一盖，后仰往椅子上一靠，接下来听力播放的时间里，他听力是一个都没写。

贺池的动静很大，大家忍不住为许陌默哀了三秒。

小测本来也不正式，不过是随堂练习，英语委员守着播放罢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没这么认真，瞌睡来了自己写的是C还是D，事后自己都分不清，但是……贺池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同桌留。

对许陌的公开处刑给大家都提了把神，集中注意力继续听这场没到尽头的安眠曲。

许陌被贺池的话硬控了半晌，本来就听不怎么懂的英语这下更是连abc都分不清了。

许陌手紧紧地抓着笔，死命低着头，不敢去看还在发火的同桌，abc左耳进右耳出，她脑子发昏，什么技巧都想不起来了，为了完成任务，战战兢兢地乱写一通，一番操作下来得到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

许陌后背发凉，敛声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现在她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但越想心头越发委屈，忍不住咬住唇压抑情绪。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但是贺池也不能这么不顾情面啊！许陌在空了一半的卷子上几笔勾勒出身侧人的局部草图，画得不算漂亮但传神，她在旁边拉出个箭头，翻了个白眼，幼稚地写了个大大的sb。

许陌动静也很大，看得出她也很气，只不过贺池还是装看不见，完全无视。许陌也不爽，翻了个白眼后重重地擦掉了上面的画。

下课后，死气沉沉的教室终于恢复了点生气，英语委员把答案抄到了黑板上，贺池看都没看直接从后门走了，许陌也憋不住了，哐当起身，桌子前移了点还不小心撞了下前面的椅子。

惨遭飞来横祸的前桌阴阳怪气地啊呀了两声，后桌的谢明义也无端觉得尴尬，使眼色给身旁的宋文琪，想着让她分析分析，但他同桌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谢明义悻悻地收回了视线，教室又莫名其妙安静下来了。

视线聚焦一处，许陌看得心烦，最后偃旗息鼓，哐当一下又坐了下来。

和许陌关系不算好但想看热闹的同学凑了过来，看着快被气哭的许陌，安慰的话憋了半晌也只是和了下稀泥。许陌恹恹地听着，心想这憋屈日子咋这么难熬。

好在下节是体育课，许陌不需要和现在很讨厌的某人一直共处一处。

但是许陌也一直很讨厌体育课，她很喜欢连坐，以前讨厌贺池，现在也开始讨厌英语听力了。

虽然还没到热浪翻滚的夏天，但许陌也着实不喜欢操场，被阳光晒出的塑胶味沾着下午独有的沉闷让许陌的脑子越来越乱，好在老师也没难为他们，跑了两圈就放人了。

还咽不下这口气的许陌打算回去怒刷三套英语听力，幻想下次考试英语甩某人三条街来泄心头之愤，她恹恹地拒绝了路过的何燃去看打球的邀请，一个人沿着花坛旁的小路走回教室。

她一边走一边诅咒不做人的贺池下次英语考试涂错答题卡，一辈子考不过谢琛和何燃，结果还没念叨完，下一秒就在教学楼旁的角落被拽进了旁边的空教室。

那个平时堆着打扫器材的小房间，伴随着咔嚓一声被锁上了。

拽着许陌的力道有些大，不过也是默契使然，还没抬头去看谁半路绑了她，她心里就有了人选。

灰尘被震动掀起，盘旋在格子窗下的光影中。许陌还来不及骂人，下一秒就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吻堵住了话头。

唇舌缠绕，对方熟悉的味道混着辛辣的薄荷又涌入鼻腔，炙热、青涩，许陌没有拥吻者高，被迫踮起脚尖，仰头回应，她刚开始还挣扎了下，后面渐渐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开也摆烂了，抓着对方衣角不做反抗，等对方亲够了在她耳畔餍足地低笑了声，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某人。

“贺池，你是不是有病！”许陌一脸嫌弃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她越想越气，开始审判贺池，后者眸光沉了沉，却转瞬即逝，许陌继续道，“变脸比川剧还快！”

“你tm是精分吗？！”

许陌从不说脏话，每一次破例都是因为贺池，贺池扫了眼跺了下脚，浑身不爽的许陌，皱了下眉开口道，“别骂脏话。”

语气带上了些温和有股子宠溺的味道，许陌一时间毛骨悚然，一边搓嘴角，一边深觉后背发凉，无力感再次翻上心头，她压抑下给贺池一巴掌的心思，却又越想越委屈，几千字的檄文还没开口就被贺池的吻再次堵住了。

“你tm再亲、”许陌被亲的有些窒息，开始抬手捶打贺池，但是越反抗越被桎梏的紧，她喘息之余继续撒气骂道，“我真是#￥@……！”

贺池知道许陌骂来骂去就那么几个词，气鼓鼓的像只猫咪一样，他只觉得好笑，心想某人就算抬爪子挠人也气势不足，想到这里上节课的气消了大半，他心情愉悦起来，但是那张霜冻的脸依旧看不出啥情绪变化。

“放学留下。”贺池扫了眼眼尾泛红、还没解气的许陌命令道。还顺手把许陌被弄乱的头发捋直，后者把手里捏成一团的纸巾往贺池身上一甩，盯着那张好看但是又讨打的脸咬牙道，“谁要留下？！你不是骂我是长颈鹿吗？！我要回动物园！”

“喔，”贺池也知道自己做过火了，才会让许陌现在还气不过，他从善如流地开口道，“那我说错了。”

许陌心里的气刚被顺直一点，下一秒就又被贺池噎住了。

“你不是长颈鹿，”贺池打量许陌道，眼中带着些揶揄，“顶多算只短颈鹿。”

“……”

许陌又气又烦，对着贺池又推又搡，贺池也由着许陌发作，等许陌没力气了又凑上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觉得手感很好，又捏了下，“不会可以学，谁教你抄答案的。”

许陌知道自己从来都说不过贺池，把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一把拍开，开始找理由反攻，只不过没成功，还被贺池从兜里掏走一块巧克力，下一秒还不紧不慢地反问道，“谢琛？”

显然在揶揄她。

许陌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眼贺池，转身推开门跑了。贺池没拦许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把刚刚弄倒的东西扶回原位，起身时还被灰尘呛了下，心说，偷情还是得在天台那个教室才有氛围。

那里的许陌就算是被逼急了咬人也还有地蹦跶，半晌后，贺池把手中由于热度变形的糖包装撕开，放进嘴里，温热的巧克力苦感大于甜度，入口的黏腻让贺池搞不懂为什么许陌总是随身揣着这种高热量的糖果，也没见她吃过，但抢都抢了，贺池也就勉强自己咽了下去。

不过，贺池盯着手中沾着糖屑的巧克力又心不在焉地想起许陌刚刚的吻是甜的。

不爱甜食的贺池终于给这种高热量、没多少意义的食物找到了些存在的价值。

飞驰离开的许陌想起贺池刚刚的行为，真心觉得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如果说接吻会传染，那么许陌自己不仅是密接，还是把脑子一起感染了的那种。许陌气贺池也气自己不争气，她虽然也觉得他们的发展到这一步简直是荒谬至极，但是，自以为理智的许陌不仅挣脱不掉，反而还越陷越深。

他们相看生厌是真的，接吻也是真的，拥抱也还是真的，许陌最后只能怀疑自己是假的，她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属于什么关系，但是从正常进度来算，也绝对上升不到接吻层面，但是荒诞的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拒绝贺池的所有亲密行为。

几个星期前他们第一次接吻。

许陌还记得周五的教室空荡荡，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示，她那天怎么也静不下心，视线也总是瞟向窗外，那时唯一要留校的高三也还在上课，操场上不见几个人影。

那天贺池罕见地做了会儿人没有苛责打晃的许陌，许陌不止一次怀疑是贺池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以至于他们越过了牵手、拥抱，没有诉情，毫无原委地开始接吻。

许陌还记得，贺池吻了下来时是先啄了下她唇角再试探地含住她下唇，许陌反常且堪称冷静的没有给他一巴掌，她在呆滞中下意识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无礼越界的吻。

那天，他们在六楼空教室的角落，身前由于吵架产生的三八线还恒立着，但是已经被习题册挡住了大半，楚河汉界被搁置一方，他们在如今人尽皆知之处，后来无人知晓之日，越吻越深。

窗前蝉声阵阵，许陌感觉自己被触碰时带起的飞速心跳奇迹般的在这个长吻中回归平稳，以至于唇舌分离之后，她难以回归理智，还被感性下了降头，于是在他们鼻息分离时她又主动献上一吻。

他们试探着对方的节奏，暧昧又缠绵的将影子纠缠在身后，他们指尖触碰，试探后双手在课桌下相握。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却是第二次接吻。

后来他们经常接吻，在学校天台，在无人窥见的角落相互拥吻，绝大多数时间是贺池主动，但是明面上他们依旧关系结冰，相看生厌。

许陌讨厌贺池毫无理由的冷暴力、讨厌莫名其妙地互怼，也讨厌和贺池同桌。

但是……她不讨厌和他接吻，只是还是习惯不了罢了。许陌搞不懂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发现自己在处理有关贺池的所有事情上，从来没弄明白过，也没有心力去思考。

她给贺池这个人订的及格线颇高，但实际上也毫无底线。

许陌心事重重，还没从被亲懵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就在教室门前和人撞上了。

每当这种情况，许陌总是第一个开口道歉的人，但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人打断，她下意识抬头，想看看被自己撞到的冤大头是谁，就看见了一脸尴尬的谢琛。

“对……”许陌剩下的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的，作为一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自己定位暖男的中央空调，他还没等许陌开口就急急忙忙说，“别道歉！”

“看在我俩交情匪浅的情况下千万别道歉！”

“额……”许陌知道谢琛一直不理解自己骨子里简单的处事原则，但此刻她还是被搞迷糊了，她下意识开口问道，“为啥？”

“因为……”谢琛还没开口解释，下一秒他俩的谈话就被人打断了。

每天冷着一张脸的贺池站在门口，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你们是橡皮泥吗？黏门口干什么？”

“呃，抱歉贺同学，”谢琛急忙让路，贺池臭着脸走进了教室，没再理许陌和谢琛。

谢琛有些尴尬，作为被怼惯了的许陌，冷哼了声，“又不是只有一个门，你还真是矫情。”

谢琛看着贺池的背影，莫名其妙品出一股子寒意，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他侧头看向许陌，觉得许陌还是一如既往的勇。

“今天放学一起走吗？到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