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妍感叹,搞不懂林玉珠为何能无视她们之间的芥蒂,跑到她面前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的小动作被看穿?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群乌合之众真要是有一根毫毛的第六感,预感不到她背后这位大魔王级别的深渊战神么?有点眼力见的都不敢再跟风围堵她好伐。
这位济世堂林家的归宗女,隐约暴露了她与前面在人前展示的不同的样子呢。原来她不仅仅是粗鲁眼瘸的花痴女,还是隐忍洞察的潜伏者呢。
苏颜妍有些唏嘘,好好一个女人家家,非得把希望依附在男人身上,林玉珠还是肤浅啊。她干嘛要找白延琅结盟,这种人得志便猖狂的,原主这个前车之鉴还在,她就不能擦亮眼么?好像上次密室他们俩也闹过龃龉,看样子林玉珠也知道白延琅不是良人啊。苏颜妍右手托着下巴,一下一下摩挲着那块尖尖肉,发出吃瓜的啧啧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众医馆对回春堂的截杀进展到尾声。小桃已经完全失去力挽狂澜的气力,苏颜妍每次看到她哭唧唧的表情,都有些心虚。
她试图让小桃放平心态:“小桃啊,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咱们是医馆,没有病人来,这是好事啊,难不成咱们还能为了天天营业,期待大家生病吗?你的眉头好像两条毛毛虫在打架,看的我难受。小桃啊,要不师父我给你多布置点作业,咱们趁着空闲时间,多精进一下本事?”
小桃幽幽地望着她,如同望着一个败家子负心汉:“师父,进京求医的患者没有减少,减少的是来咱们医馆的那些。他们这会儿全都跑到济世堂、复康堂这些带头排挤您的医馆里呢。我也不是眼红他们病人多,只是之前您又是免费推广知识、又是教他们寻找平价低价药材,这会儿您遇上困境,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您发声的。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样,难道他们之前说过的那些感谢,都是哄我们的话,实际哪里能治他们,他们都会这样说吗?”
这就钻牛角尖了。苏颜妍暗暗叹息。她说:“难不成咱们救他们的时候,图的是他们一辈子对咱们言听计从无底线跟随吗?他们是独立的人,能做自己想去做的事,勉强不来的。我们只为救死扶伤,他们求的是平安健康,没有哪一条规矩是双方一旦接触就要绑定一辈子的。咱们医馆缺少药材是事实,他们知情后没得选,只能去别家,人之常情。”
小桃拍案而起,眼睛红红的,像一只暴躁小兔子:“这种人之常情没差,可是,有的实在是很可恶啊!你知道领头和咱们作对的那家复康堂,他们那个讨厌的掌柜,公然说一些脏话侮辱人啊!明明咱们也没得罪他吧?上次他来医馆堵门,咱们都没骂的像他说的那么难听的。有从咱们医馆转过去的病人,附和他讲师父你的坏话的。我想不明白,咱们哪里对不起他们了,他们去别家我们也没拦着,干嘛要附和骂我们呢?”
她抿着唇,一副恶狠狠的样,实际是在用力把要掉落的眼泪憋回去,憋了半天,把脸都涨红了。
苏颜妍发出一声轻叹,气息浅又绵,她伸手替小桃揩去眼角晶莹的水渍。
是的,世上就是有这种人,他们不记恩,也没有什么傲骨铮铮。为了实现自己的需求,他们连亲生爹妈也能拿出来当筹码,更何况一个无亲无故的医馆大夫。
什么?这大夫曾经救治过他?那又怎样,大夫救人不是天经地义吗?他们去求医,也付过银钱了啊,难不成还要感恩戴德一辈子吗?
小桃还是单纯,遇到的人大多数是有求于她的,各种态度都是压着的,鲜少有祝家妇这种奇葩到人尽皆知的。可是,当‘求’的条件发生变化时,人的态度也自然会发生变化。人家都不需要求着你了,自然不会再屈着膝说软话。
这傻姑娘,居然还因为这个伤心呢。太善了!
小桃的担忧,也是回春堂对外困境的真实表现。药材中断远比预想的要艰难许多,药材少,病人少,医馆萧条,几乎立刻就是一副摇摇欲坠的破产样。
这时代可不兴什么破产,入不敷出撑不下去,失去营生,也失去糊口的能力。约等于隐形杀人,不怪小桃难受到要哭。
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回春堂兴旺的时候,舔着脸贴上来的人很多;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这样的小人更多。
小桃听说的复康堂掌柜公然协同上门求诊的病人一起辱骂苏颜妍的事,并不是个例。
有的医馆并没有表示与苏颜妍敌对,那些上门的患者为了博取好感,主动挑着回春堂说几句不是。仿佛踩回春堂成了正确的事,正义的事,不这样做会倒霉似的。
“我早就觉得一个女子出门顶门立户不妥当了,果然,女人就是不行。”
“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宣传、推广,有什么用?咱们也没有当大夫的命,就是告诉我们,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啊。她就是哗众取宠。”
“这女人心狠手辣呢,要知道原本回春堂可是她爹指名要传给弟子经营的。偏她疑心病重,总怀疑人家白郎中想抢她的家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搞得现在医馆也开不下去,她以后怎么对得起她家里的先辈。”
“此女心性有瑕,缺乏管教,想来自小也没学过什么女诫、三从。你们说她日后能有男人要吗?这样怕不是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
几句话下来,话题自然转到苏颜妍的私事上,这群口无遮拦的人,臆想着怎么拿捏一只天鹅,没有一个肯低头看看脚边镜子般的反光,那是一群癞蛤蟆。
回春堂就像一颗失去根系的树,叶子先是蔫了,然后叶柄泛黄,整个儿显得病恹恹的。往常听见点反对的意见都要掰扯两句的回春堂众人,也失去了回怼恶意的勇气。这让那些小人更加嚣张,甚至有人敢冲着苏颜妍吠声。
萧景琮那是忍不下去的第一人,苏颜妍拖着他紧紧捂着他的嘴,才没让他吩咐下去直接把人干掉(物理意义上)。就这样,那些嘴臭的人经过小巷时都被套麻袋一通拳打脚踢,顶着鼻青脸肿的猪头好几天。由于这种人通常不会只得罪一人,他们也找不到仇人是谁,只好自认倒霉。
苏颜妍知道后捧着萧景琮的俊脸一顿晃:“大英雄,你要记得咱们现在是在做戏钓鱼,不是真的束手无策挨欺负。你悠着点折腾他们,让幕后那些‘鱼’察觉不对跑掉,咱们这些时日受的气可白挨了。”
她盯着手中这颗满脸写着‘我没错’的脑袋,‘啾咪’一口,哄道:“跟我保证,说‘知道了’!”
萧景琮一张脸沉的能拧出三斤水来,最后还是听话地说道:“我知道了,不会打死他们的。”他要让他们活着受苦,时时刻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欺负他罩的人,他们这辈子完了。不知者也有罪!
“你这滑头,千万别坏了计划哦。”苏颜妍摇摇头,不再管他。世界第一小心眼的萧先生能出口保证,结果总不会是那些人突然获罪咔嚓,打草惊蛇。至于受点不可控的小伤,哎呀,毛毛雨啦。
嘴臭的人有“天”收,嘴贱的人暂时还不能动——
济世堂林有仁放出话,有心让女儿林玉珠再嫁,新女婿就是曾经差点接手回春堂却被赶走、后期还被官府不明原因通缉过,现在又重新满血复活出现人前的白延琅。
当时林有仁问话时,济世堂里的人很多,有药店送药材的、有上门求诊的、有同行拜访的,总之非常非常多。
这些人都以为白延琅肯定会欣喜若狂的同意。林玉珠虽然是二婚,但她有个好爹,有个好家势啊。林有仁也只此一女,娶了林玉珠,日后的济世堂,未必就不能是白延琅这个新姑爷的。
谁知,白延琅不仅没答应,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拒婚的理由:“我亦心仪林姑娘久矣。奈何恩师苏南星曾亲自将苏师妹许配与我,恩师待我恩重如山,我虽一直当苏师妹是亲妹子,从无半分儿女私情,却也不好直接越过她娶林小姐。”
吃瓜群众炸了:“什么?你和苏神…那位苏姑娘还定了亲?”
“怎么争医馆的时候你不说出来,现在回春堂都要被她作关门了,你这时候娶她,也太仁义了。”
“是啊白兄,那位苏…姑娘怎么待你的,大伙都看在眼里。这样的女人,哪里有半分贤妻良母的样儿!虽说是父母之命,可到底只是师徒,算不得至亲,也不用为了一个承诺牺牲自己的因缘啊。”
……
白延琅苦笑着,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多谢诸位替我白延琅仗义直言。苏师妹只是一时钻了岔路,我怎么会怪她。除非我师父苏南星亲自回来出面解除这姻缘,我白某人是绝不会背信弃义的。”
他眼中泛红,飘飘瞥着看了林玉珠一眼,无端一副难舍难分的调儿。他又躬身向着林有仁行礼,嘴上一直叨念着“请勿怪罪”,倒把提议嫁女的林掌柜架在了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