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孜阳没接话,笑道:“事情忙得怎么样?”
“还没签下来。”
步褚声音喑哑,从房间往外走的同时看了眼时间,有点头疼。
沿轴转了两三天,晚上会议结束后,好不容易有点空闲躺着休息,刚睡不到半个钟就被电话吵醒。
矿泉水灌了两口,勉强压下喉咙的痒意。
听着手机那头的咳嗽声,寻孜阳手敲敲膝盖,原本上扬的语气沉下去,皱着眉:“喉咙不舒服,开会的时候就少说话。有什么事吩咐下去,我开那么高的工资给下面那群人,是让他们干活的,你一步一步教他们怎么做,不知道还以为我派你过去做老师的。”
步褚不敢在这时候惹寻孜阳生气,平时还算好哄,可现在隔着几个钟的距离,他没办法及时赶到对方面前。
“你知道我的脾气,没那么多的耐心,一步一步教他们。”
步褚浅笑着:“喉咙痛纯粹是因为感冒原因,跟我开会发火没啥关系。”
寻孜阳没说话,沉默良久后喊了一声“步褚”。
这是小少爷生气的前兆。
空矿泉水瓶被扔进垃圾桶,步褚迈着慵懒步伐往房间走,靠坐在床头应上一句:“别生气,我会注意身体,尽量在一个星期内赶回去。”
寻孜阳:“那边事情多,麻烦也多,下边那几个股东没几个安分的,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懂的。”
步褚说着,语气有些黏糊地喊了一声“哥。”
海边小道两旁的路灯昏黄,司机将车子开得平缓,灯光从车窗洒进后座。
寻孜阳持续敲膝盖的动作停了,浅红耳朵藏在黑暗中,他习惯性地捏了下耳垂,这个禁忌一般的称呼已经许久不出现。
床上是例外。
避免事情发展不受控,寻孜阳立马把话题拉上正道:“东郊那块地是不是给江家拿走了?”
“嗯。”
步褚声音有些黏糊糊,像是躺进了被窝里。
寻孜阳有点心痒,又抬手捏了下耳垂:“想办法抢过来。”
“宝贝,那块地江家花了大价钱。”
“我知道。”
寻孜阳痒的忍不住,掏了根烟叼着,车窗开了条缝,海风顺着缝隙往里挤。
“江以桉刚刚还吹牛,说是准备开发成温泉度假村。”
“那边地理位置有些靠偏,但是山清水秀,算是个度假胜地,度假村是个好项目。”
步褚翻了个身,没问理由没问原因,只是笑着问:“想要?”
“嗯,想要,抢过来给兔崽子当生日礼物。”
寻孜阳舔着烟蒂,听着手机那头的笑声,思念蔓延。
步褚去江城已有一个多星期,虽说每天的视频电话打着,但是思念难熬。
寻孜阳很不喜欢分别,也不喜欢等待,以前等步褚长大,后来等步褚回家,说是不喜欢,但似乎又养成了习惯。
叼着的烟还是点了,烟雾荡开思念。
车窗开大,晚风将寻孜阳散开的发型吹乱,还说出口的想念散在风里。
“早点回家。”
“想我了?”
寻孜阳没回答问题,只是吐了口烟,舔着唇角早就愈合的伤,步褚临走前咬了个印记,现在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承认“想”是不可能的,寻孜阳在这方面总是有不太一样的表达。
“你不在家我无聊,就总想出去转转……”
话听了一半,步褚就知道这人准备说什么了,后边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寻孜阳说:“翠苑路的酒吧开业,老板这两天给我打电话,请我过去露个面。”
停顿两秒:“你说,我要去吗?”
“……”
“宝贝,乖点。”步褚小声叫着,舌尖顺着虎牙刮过:“回去给你带礼物。”
寻孜阳顶着被风吹乱的碎发,半藏在黑暗中的耳朵红了个彻底:“闭嘴,睡觉去。”
步褚无声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屏幕退回桌面,壁纸是寻孜阳窝在沙发里的侧脸线条,怀里抱着个米白色的抱枕,脸颊至脖子有些通红。
自动灭屏结束前,寻孜阳的信息发过来。
【不许买猫耳朵。】
隔了两秒。
【尾巴也不可以。】
步褚回复的话打了一半,那边又郑重其事发过来一个表情包。
【绝对不可以.JPG】
没打完的字被删掉。
步褚按着语音回复:“知道了,老婆。”
【击毙你.JPG】
海上的弯月似乎比平时的更加明亮,寻月梅拿着手机往房间走。
隐隐约约的动静传来,窝在被子里的人颤抖着,手紧抓着床单发红。
床头灯亮起,寻月梅捏着江寒紧拽被单的手,露在外头的那张脸已经通红,呼吸声加重。
江寒满身是汗,散发贴在额头。
寻月梅弯下身子靠近,手贴在江寒额头。
发烧了。
江寒断断续续迷糊的话语听不清,寻月梅半弯着身子听了许久,也只听清几个字。
“疼……有点疼。”
“江寒。”
寻月梅拽着江寒颤抖的手,询问:“哪里疼?”
江寒发烫的手紧握着寻月梅,不知何时,从拽手腕变成了十指相扣。
寻月梅撩开江寒额头被汗湿透的刘海,一句又一句地询问:“哪里疼?”
江寒空出来的右手拽着领口,硬生生地拽开了两个扣。
扣子无声地掉在地板上,手指摩擦着锁骨线条,一下比一下重,从摩擦到猛抓,江寒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寻月梅沉着脸,是因为发烧没有意识了?
他拉过江寒抓锁骨的手,十指相扣的手松开,江寒手腕很细,可也无法一手拽住两只手腕。
“我打电话让酒店送医药箱过来,量个体温,烧退了就不痛了。”
寻月梅捏着江寒的手,弯下身子哄了好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江寒听进去了,颤抖的动静慢慢变小,身子缓慢地往寻月梅这边靠,额头顶上寻月梅靠在床边的腿,紧皱的额头松了些。
寻月梅缓口气,一手拽着江寒,另只手打电话。
酒店前台的号码贴在床头柜的固定电话上,借着床头灯,勉强能看清。
找酒店那边要了个急救箱,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寻月梅要去开门,可是稍微一松手,江寒就迷糊地靠上来。
门反锁了,叫外头的刷卡进来也不现实。
寻月梅揉揉江寒的头:“我去拿医药箱,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迅速起身往外走。
从房间往外,到开门拿完医药箱进来,满打满算不到一分钟。
江寒半露出来的身子,此时又完全地塞进被窝里,整个人在被窝里颤抖。
寻月梅掀开被子把人拎出来,才发现锁骨那一块已经被抓破了。
“量个体温。”
寻月梅捏着江寒的后颈,把人按进怀里,哄了好一会,等到人不挣扎了,呼吸声逐渐平缓,才打开医药箱拿出体温计。
江寒闹完后就很乖,安静地靠在寻月梅肩头,垂下来的碎发遮不住眉眼,眉头依然皱着,偶尔嘀咕两声。
离得近,那两声嘀咕寻月梅听得清晰。
“有点疼。”
领口大开,暴力抓破的锁骨暴露在灯光下,连带着脖颈处的几道红痕。
寻月梅斜着身子,让床头灯照过来,观察着锁骨的伤口,还好只是破皮,并没有太过严重。
温度量完,接近39度。
寻月梅准备带人去医院,但江寒此时状态太差,整个人迷糊地在睡梦中,像醒不来似的,一直说着很疼。
体温计落进药箱,寻月梅试图叫醒江寒。
“江寒,醒醒,太严重了,我们去医院。”
他捏着江寒的后颈耐心地叫,睡梦中的人依然皱着眉,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并没把人叫醒,但是让人又严重了些。
被子盖到腰部,藏在被窝下的时候有了动作。
寻月梅拉开被子,发现江寒开始抓虎口,那个向日葵纹身的地方。
这不是简单的发烧问题,事情有点奇怪。
寻月梅终于停止哄人,拽着江寒伤害自己的手,来回摇晃,硬生生地把人从睡梦中拉出来。
江寒迷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眼神迷离,短短几秒又闭上。
“江寒。”
“嗯。”
终于有回应,寻月梅松了口气。
“你发高烧了,去医院吧。”
江寒又迷糊地睁开眼,摇摇头。
在去医院和吃药退烧的选择中,江寒选择了第三种。
“我这问题去医院没什么用,吃两粒药,睡一觉就好。”
江寒提不起力,感觉头晕目眩,只想闭上眼睡过去,可看着眼前的人他还是抬手。
推开寻月梅靠过来的肩,江寒从他怀中退出来,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寻月梅松手让人靠上床头。
“吃个退烧药。”
寻月梅不是在商量,话音刚落,已经递过来两粒药。
江寒抬眼,寻月梅在灯光下的脸色并不好,看过来的视线也透着冷。
抿了下嘴,江寒忍着头疼接过来水,推开寻月梅递过来的药,在寻月梅皱着眉要开口的瞬间,抬手指着不远处窗台。
“退烧药没用,我包里有药。”
寻月梅在江寒带过来的小包里找药。
一个白色的药瓶,蓝色药丸,只剩下几粒。
江寒就着矿泉水吞了两颗,在寻月梅紧盯的视线里拿手机打电话。
电话自动挂断,江寒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许医生估计都睡觉了。
他收起手机躺回床,寻月梅的手靠过来,在额头上贴了几秒,撩开碎发后说:“突然发烧是因为许三的缘故吗?”
“别瞎猜。”
江寒眼皮打架,挥不去的梦让他格外疲惫,此时又提不起力气来解释,只能缓缓露出个笑:“有空跟你说。”
药物影响,江寒缓缓睡去。
月色从窗口洒进,床头灯没关,寻月梅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盯着床上的人。
不到一个钟,床头柜的手机亮起。
寻月梅起身过去调了静音,没一会儿,屏幕又亮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很有耐心,连着打了三遍。
第四次屏幕亮起,寻月梅盯着跳动的屏幕,看了一眼沉睡的江寒,拿着手机往外走。
“江寒,抱歉,刚刚从工作室回来,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开车。”
电话刚接通,男人声音缓缓传来,温柔又磁性。
“您好。”
寻月梅开口,对面沉默。
“你是?”刘医生站在电梯口,准备去按电梯的手顿在半空中。
心情杂乱,寻月梅点烟,借着烟味压下去漫出来的情绪。
“您好,我姓寻,是江寒朋友。”
寻月梅情绪不佳,但依然保持良好礼仪,他手搭着栏杆看向海边,不远处浪花击打礁石,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江寒身体方面有些问题,您能给我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