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梅把刚套好的枕头往床上丢，只听叮咚几声。

本以为是信息，可是铃声一声一声的，不带停。

顺着声音，在书桌边上找到李崔手机。

接下来的打扫卫生时间里，李崔放着不知道从哪位好心人那收来的录音合集。

当着主角的面，把整个合集保存到了网盘备份。

同时还不忘向田瑾亩吐槽：“花了我80多块大洋。”

吐槽完，觉得是个商机。

“这群搞录音的人，一份卖80。凭着阿寻的号召力，我觉得他们赚得不少。”

田瑾亩拿着个脏拖把：“这算什么，去年寻大校草篮球赛的那几张动图，现在已经炒到38一张，三张打包88。”

寻月梅手扒着栏杆从床上往下跳，“都是谁搞出来的花样？”

“鬼知道，”田瑾亩说：“去年他们卖你□□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群人疯了。”

说着，突然猛笑：“你说要是给你舅知道，你□□号在记中卖52，会不会笑你？”

被迫关闭□□所有添加方式的寻月梅：“……”

那可不一定是笑，那一定是疯狂的嘲笑。

寻孜阳说不定会把这件事记入族谱，没事就翻出来笑一笑。

“同学们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寻月梅。”

录音刚打开，寻月梅猛地转头，瞪着公放的李崔：“戴耳机。”

李崔默默地把音量调小，“没带。”

寻月梅：“……”

接下来一个小时，他边打扫宿舍卫生，边听着李崔偶尔传来的感叹声。

被迫重温高一学期，因为逃课，翻墙被抓，花了半个钟写出来的检讨。

可谓是字字真诚，感人肺腑，差点都给李崔听哭了。

李崔：“田瑾亩，你抹栏杆就抹栏杆，别把那抹布上的灰往我这甩。呛死老子了！”

田瑾亩哦了一声，开着水龙头冲阳台的灰。

记中宿舍环境算是很优秀，四人寝，下边书桌，上面是床。

寝室标配两个大衣柜，还带着九宫格的收纳柜。

花了一个上午，勉强憋出两行检讨。

李崔从自带的花编织袋里掏出两瓶可乐，先给寻月梅丢了一瓶，看着鞋上脚空着的床位，问：“江寒呢？”

寻月梅接过可乐，没喝，顺手往桌上一放：“他不住宿。”

李崔：“高二不是强制住校吗？”

寻月梅说：“他情况特殊。”

李崔问：“多特殊？”

左右两道的视线扫过来，寻月梅抹了下鼻子，没接话。

随着可乐的气泡声，田瑾亩开口：“奇怪了，他这个情况，怎么不去私立？反而转到记中来了。”

李崔好奇心上来：“怎么个情况？”

田瑾亩回忆着最近听来的消息，挑着能讲的，说：“说是在山沟的村子里长大的，那边的环境差得很，学校里乱七八糟的事多。”

“啊！”李崔仰头感叹：“我是想去私立，没那么多事，也不用住校。”

“你不行，”寻月梅笑道：“李叔不会允许这种情况，拿绳子绑着，也得把你送学校住校。”

上午搬宿舍，下午不用上课，高二因此多了半天假期。

出校门的时候，李崔就差跳起来尖叫。

周日一大早，校门口的交通堵死。

高一新生今天搬宿舍，学校有规矩，不允许家长进，但架不住开车来送行李的家长人挤人。

寻月梅站在校门口和高一宿舍楼中间的校道。

门口的保安和主任，正在耐心劝说，想要一块进来的家长，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江寒站在花坛台阶上，穿着宽松的红色志愿背心外套，里头是件黑色的长袖卫衣，脸上戴着黑口罩。

今年，高二的志愿学生来得挺多。

其实学校的志愿分累积起来，可以抵消警告栏上扣的荣誉分，还有平时违规时扣的文明分。

但按道理说，几个尖子班的学生凭着考试成绩，和偶尔在校外比赛拿的奖牌，获得的荣誉分，都能比平时的志愿分翻上几倍。

但少年人是不服输的。

高二部的学生有个大群，周六晚上的志愿接龙，时雨青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包，没多久，李崔带头响应号召，导致整个三班学生基本全接上龙。

一向被三班压了一头的二班表示不服，班长带头，人也来了一大半。

一大早，黎江看着操场穿着志愿马甲的学生，满意地点头。

志愿者实行分队制，人少的班级扎堆，像二班三班这种，人多，直接就散了。

三班守着东二门，离十字路口近，离宿舍楼也近，学生自然多。

班里负责包揽大权的田瑾亩，被推出来实行指挥权。

“男生负责行李箱和大型编织袋，往楼上搬。女孩子力气小，看着来吧，做一下后勤工作，搬点小东西。”

学校里的拖车不多，总共也就分过来两辆。

李崔和洪金波分别负责一辆，主要是拉大的行李箱。

拖到宿舍楼下，再让人往上搬。

高一女生宿舍楼五层，三个楼梯口，三班男生分了三队。

寻月梅队里有六个人。

刚把白色行李箱放下，下到二楼，瞧着江寒单手提着黑行李箱往上走。

这行李箱和他刚刚提的大小差不多，江寒往上提的力气挺大，手背青筋明显，脸上戴着口罩，额头的汗往下淌。

擦肩而过时，寻月梅抬手拍肩：“力气挺大，加油！结束后请你喝酸奶。”

江寒语气沉沉的，带着些喘：“好。”

他手上力气小，走一会要换只手，行李箱主人是个矮矮的学妹，扎着丸子头，属于很清甜的长相。

走到四楼，学妹在寝室门口向江寒道谢。

“学长擦擦汗，抱歉，我箱子里东西太多了，很重吧？”

寻月梅拎着两大袋子上来，来往的脚步，带着行李箱滚动的声响，他还是瞬间捕捉到了江寒的声音。

“不重的，是我平时不怎么锻炼，力气偏小。”

江寒语调轻缓，气还没喘匀，就安慰着：“女孩子衣服多一点，很正常，这个年纪就应该爱漂亮。”

额头满是汗，刘海紧贴着皮肤，发痒。

他伸手抓，指尖把刘海往上掀，露出隐藏着的瞳孔。

学妹的声音很甜：“学长，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呢，好漂亮。”

江寒没有欢喜，反而有些恐惧，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躲闪。

边上突然冒出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往后拽。寻月梅放大的五官出现在眼前，“漂亮吧，我也觉得很漂亮。”

肩膀挨着肩膀，距离太小，完全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

江寒倒是不觉得抗拒，只是不知该作何反应，身上有汗，只能控制着身体，不往寻月梅肩上靠。

“学长好。”

“你好，”寻月梅笑着和人搭话：“学妹，哪个班的呀？”

江寒侧着脸瞧他，突然发现这人笑起来，左脸会凹进去个酒窝。

好奇地观察，下楼梯时还在打量，单边酒窝，挺可爱。

忙忙碌碌两个钟，门口小卖部，三班的学生聚集。

李崔被人群围着，挨个给买冰激凌。

“香草味的甜筒，谁要？”

“我的，我的，给我。”洪金波顺手抢了过去。

“巧克力的，”李崔又高举右手：“这个谁要？”

“巧克力变胖，不要不要。”俞豫摇着头。

靠在最外边的楚意辞举手：“给我吧，我喜欢。”

三班一伙人加起来，直接把小卖部的甜筒冰激凌买了个干净。

老板脸都快笑出褶子了。

田瑾亩掏手机付钱，寻月梅从人群堆里挤过来，在后边的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

“加两瓶这个。”

田瑾亩密码输到一半，转过头，疑惑着：“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个？”

瓶子向上抛起，稳稳接住，寻月梅捏着往外走：“孩子小，口味多变，多体谅体谅。”

田瑾亩：“……”

小卖部门口竖着三顶遮阳伞，塑料的长椅加桌子长排摆放，隔壁奶茶店的休息椅被霸占。

刚过12点，阳光猛烈，晒得人火辣辣的。

江寒在斜对角的榕树花坛边上，花坛砌得高，半米宽的位置正好能够坐人。

汗湿透了的口罩，早早扔进了垃圾桶，刘海又贴着额角。

偶尔有风，带着盛夏的热意。

刺骨的冰冷突然触碰脸颊，皮肤被刺激得起鸡皮疙瘩。

江寒往边上躲，差点跳起来，不知道是被冰的，还是被吓得。

粉白包装，从冰箱拿出来的酸奶还冒着冷气，刚结束运动不久，寻月梅的手还微微发红。

半天没动静，手往前递了递：“呐！说好的。”

江寒伸手接过。

“味道怎样？”

“挺好的，”江寒舔了下唇角，捏着小小的瓶身，在指尖转圈：“原来酸奶是这个味道。”

草莓味的，挺好喝，到底儿还能尝到草莓颗粒。

酸奶不太解渴，寻月梅三两口喝完，喊着李崔，扔过来瓶矿泉水。

闻言，低声询问：“之前没喝过？”

“没有，之前生活的地方，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江寒盖上酸奶盖，低头，只瞧见寻月梅搭着的长腿。

风轻柔，碎发带着汗。

“额头上，是胎记吗？”

寻月梅抬手，把空的酸奶罐往小卖部门口的垃圾桶里丢。

粉色的瓶身在空中划过弧度，“啪”是个空心球。

边上传来几声欢呼，休息椅边上的男生效仿着，开启了一场投篮比赛。

寻月梅仰着头，看着风吹着枝芽上的叶子摇摆，落在地上的影子飞舞，蝉鸣声嘈杂得很。

他侧过脸，把右额角袒露得更加明显：“是不是很像蝴蝶？”

江寒看得很仔细：“嗯，很像蝴蝶，很特殊，也很好看。”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江寒每次的夸奖都很真诚，可就是因为太过真诚。

寻月梅少有地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他身边的人都是拥上来的。

如何主动了解，主动认识。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也不需要去考虑。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刚到家。

平时说话简洁的步褚，只有碰到寻孜阳的事，才会像机枪似的，叮嘱个不停，让寻月梅都找不到空口。

好不容易等到停顿，寻月梅转身穿上刚脱下来的鞋，应着：“我去看看。”

寻孜阳新租的工作室在市中心，旁边的商业圈多的是写字楼，但大少爷看不上。

非要找个朋友，在购物广场租了个大平层。

说是看中了长达八米的落地窗，视野良好，工作室和休息间的阳台打通，放了把长吊椅。

寻月梅拿步褚发过来的密码，打开门，提着打包好的菜。

寻孜阳今天穿得格外休闲，整个身子窝在吊椅里，听着动静回过头，些许惊讶：“你怎么来了？”

长方形的大理石茶几被当成临时餐桌，打包盒掀开盖子，摆了一圈。

寻月梅说：“多少吃点，免得又犯病。”

寻孜阳不是不想吃，实在是手里这双筷子落不下去。

八个打包盒，清一色的蔬菜，唯一一个带点颜色的，是糖醋里脊。

对于他这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太淡了。

不下筷，寻月梅就不移开视线。

最终，寻孜阳还是屈服，嚼着索然无味的青菜，生无可恋。

玻璃门没关好，电梯声响传进来，数字停在三楼。

寻孜阳顺着玻璃往外看，“本想着连三楼一块租，但楼上那家诊所开了挺多年，生意不错，没打算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