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里戏谑更添几分,“只是,咱们都是五十两买个热闹,连眼都不眨的主儿,你没那入场券……颇有些志不同、道不合,”手指在玉佩上描了个圈,“愚兄怕话不投机,扫了你的兴。”
蒲承泽狠狠咬牙,络腮胡都抖了抖。
“呐,愚兄点条明路你走……”顾万芝看他真的气上了,便笑笑宽慰道:“罗翁午后才到的颜玉庄,原也是买不着券的。”他压低嗓门,仿佛说书人讲到关键处:“他那张券啊,是花三百两找釉彩阁余员外买来的,豪气吧!”
蒲承泽眸色又重新亮起。
“这事儿,在行家里都传遍了呢,一时佳话,一时佳话呀!”
“三百两……”蒲承泽像抓住救命稻草,叹了口气:“不贵,不贵!”
顾万芝优哉游哉接话:“你要是也能高价买来一张……”手指在桌上轻敲,“你跟罗翁不就更有话聊了?”
蒲承泽闻言一笑,瞬即脸色一僵。
他颓然丧气:“眼下,还哪有人愿意出让那券?咱谁也不欠那几百两。”
顾万芝见状,嘴角一扬,“愚兄好人做到底吧……”他指往窗外一侧,“那颜玉庄的新东家,是京城来的贵人,眼下就住在栖云雅阁,巧了不是,离这儿也就几步路。”
窗外,柳条轻摆声、船桨划水声传来,像低声耳语。
远远地,能看到栖云雅阁灯火莹莹。
蒲承泽连忙起身,匆匆朝顾万芝拱手:“顾兄,这人情我记下了!”
“慢着!” 顾万芝叫住他。
“嗯?”
“你记不记得,织造司的关若颐有个大食小妾?”
“波斯的。”
蒲承泽轻轻叹气。
大食人、波斯人、罗刹人,在他们看来都一个样是吧?
顾万芝问他:“我记得,当年是你送给关若颐的?”
蒲承泽皱眉:“怎的提前这桩?”
“那小妾不是生了个女儿么?” 顾万芝扯他坐下,给他添茶:“搭上了倪大人的公子、后来又被送到徐州教坊的那个……”
“我记得,她又怎么了?”
蒲承泽当然记得这关氏女。
她接连几桩事,搅得苏州、徐州满城风雨,搅得倪佑安连他也恨上,说若非他当年献那波斯女给关若颐,哪来得这妖妇?
害他次次出海,总要被苏州府查账。
“愚兄多指一条路给你,”顾万芝附他耳边,细声说:“你那世侄女呀,如今被那贵人买去了,二千两买的呢,眼下受宠得很呢。”
蒲承泽转头,瞪着眼看他:“什么?”
“你可知那贵人是谁?”
“是谁?”
顾万芝又附过来:“新科状元明桂枝,即将上任的杭州市舶司使。”
蒲承泽倒吸一口气,眼中光亮得似火。
“这条线若你搭得上,”顾万芝拍拍他肩膀:“往后,你设宴,怕是罗翁也不敢不赏脸呀!”
……
夜色渐浓,栖云雅阁里烛光摇曳。
明桂枝三人推门而入,脚步声轻轻回响,带着几分倦意。
明桂枝伤寒未愈,步伐慢些,她扶着酸枝木桌缓缓坐下,脸色苍白得像窗外的月光。
赵斐紧挨她身旁,目光总往她脸上扫,那眼神,像捧着易碎瓷器,想碰又不敢碰。
方靖走在最前,披风往椅背上一甩,皱巴巴地搭在那儿。他嘴角一咧,刚想抖个机灵打破这沉闷。
不虞门帘一掀,侍墨提着盏小灯进来,“明大人,”他望着赵斐,一脸为难:“有客求见。”
赵斐眉头一皱,语气夹着警惕:“是县衙来人?”
侍墨摇头,答得干脆:“不是。”
“让他明日再来吧。”赵斐断然吩咐,语气透出几分不悦。
他转头看向明桂枝,声气却软得像三月柳絮,“都亥时了,哪有这时才登门?你伤患未好,明天还要忙……” 说着,他瞧见见她眼下青影,心下一急,催道:“早点休息。”
明桂枝也是累极,刚想应好,却见侍墨欲言又止。
“侍墨,怎么了?” 她问。
“关娘子说,” 侍墨看向赵斐,无奈叹气:“那人是她娘家舅舅,有急事相求,希望明大人能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