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而来,伊塔能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四长老静等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果然,没有孩子愿意承认。”
“看吧,扎德,你把他们都吓坏了。”
看守重重地呼吸了两声:“是我的错。”
四长老继续笑,他笑起来的声音很轻:“那该怎么办呢?”
看守沉默着把额头压在了地面上。
四长老没看他,似乎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件事:“……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毕竟类似的情况从未发生过。那采取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好了,把这里烧掉吧,一切重新开始。”
「把这里烧掉。」
伊塔骤然抬起头,死盯着那个男人昏暗的背影。
这是个陷阱。她很清楚,这一定是个陷阱。
瞎眼看守的额头仍然埋在泥土里,他的语调毫无起伏:“托里克会负责善后工作,至于我……我失职了,请允许我以死谢罪。”
四长老回应似地轻“嗯”了一声:“做得慢一些。”
这是个陷阱。
另一个不怎么进入地牢的看守开始往小道里泼汽油,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与此同时,那个叫扎德的瞎眼看守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伊塔听到他的胸腔传来破风箱一样嘶哑的呼吸声。孩子们开始在地牢里挪动,想要避开流淌进来的汽油,哭声渐起,但更多的是惊慌的尖叫。
……这是个陷阱——去他的!
“是我!”伊塔撑着栏杆,从地上一点点站起,她努力提高音量,“是我,我把那些黑雾都吃了。”
男人看向她的方向。
地牢里的光线稀薄如同不存在,所以四长老又打开了手电筒,光束指着斜下方。他走了过来。借着惨白的光线,伊塔看到他的靴子踩过一线流过来的汽油,再踩过几根埋入地里的烂出白骨的手指,那是前几任牢房主人遗留下的最后痕迹。终于,他走到伊塔面前,抬起一点手电筒,仍旧很礼貌地只照着她的腹部。
“是吗?”他用了一种大人和小孩子说话会特地流露出的语气,“你把它们都吃掉了?可以给我演示一下吗?”
伊塔咬了咬下唇,疼痛刺入脑海,让她更清醒了一些。
她伸出手,只让1/2的黑雾从皮肤下溢出。
这一部分“黑灵”没被影同化,伊塔留了个心眼,注意到其他人身上的黑灵仍是黑雾的状态,所以专门保留了一部分。黑灵是纯粹的念能量,而“影”是一种发,是以撒独有的变化系能力,她不能暴露任何和影相关的东西。
黑雾在她脏兮兮的手指间漂浮着,伊塔仰头,想要看清四长老此刻的表情,却猝不及防地被抬起了脸。
好快的动作。
而且几近无声。
“真厉害呀,”男人的笑声近在耳畔,“我看到了,乖孩子,收回去吧。”
他接着说:“来,不要呆在里面了,快出来。”
地牢的门滑开,四长老退后一步,示意她迈步,“怕黑吗?”手电筒的光落在了她的脚下,“我帮你照着路,跟在我后面就可以了。”——说是跟在他身后,但当伊塔走出来后,他却无比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比她要热,伊塔挣了挣,没挣开。
于是她一路被他牵着来到了扎德的身前。
“他欺负过你,是不是?”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在了瞎眼看守涨紫的脸上,把他濒死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所以我让他死得慢一些,这样可以给你留下时间亲眼看着他死掉……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看那上面的疤痕,那是上一个以撒干的,很深的刀口,直接切到了他的视神经,把他留在了永远的黑暗里。所有人都怕黑,大人也不例外,你可以想象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有多害怕,那些恐惧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就像暴雨下不停上涨的河水,终于有一天,砰,它们冲垮了他。”
伊塔看着瞎眼看守青筋毕露的脖颈,那里的起伏逐渐微弱。
“你要我同情他吗?”
伊塔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问。
“……同情他?当然不是,我不想要你同情他。”
四长老似乎惊讶了一下,他转回身,把手电筒放在地上,俯身用干净柔软的纸巾给她擦了擦脸。离得这么近,伊塔终于看清他眼睛的颜色了,很浅的灰银色,在他眼下深色的蔷薇纹路的映衬下近乎透明:
“我要你因为他的痛苦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