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将一叠文件轻轻放在张力面前，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残留的余温。张力的香烟在唇间微微颤抖，烟雾缭绕中，"王亚楠"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目。"43岁，林氏地产集团总经理......"张力的手指突然停在"林建国"的死亡证明上，"老刘和他们什么关系？"小陈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痕："两年前那几起性侵案......是刘队经手的。"他调出判决书扫描件，"证据不足加上未成年......最后......"张力猛地攥紧档案袋，牛皮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陈咽了口唾沫，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张队......我私下调查了一些东西，还发现......"他的喉结滚动着，"结案三个月后，刘队前妻名下......突然多了套翠湖湾的公寓。"打印机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像是某种无情的嘲笑。小陈的眼睛红得厉害："那楼盘......是林氏集团开发的。"

"砰！"档案袋重重砸在桌上，张力的怒吼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放屁！"他的指节死死抵在桌面上，骨节泛着病态的苍白，仿佛要将这个姿势凝固成永恒的雕塑。那些发黄的案卷里夹着三张黑白照片——三个永远停留在花季的少女；还有一个精神病院记录，上面写着"患者仍会突然尖叫着抓伤自己"。"老刘......"张力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他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个会在烈士陵园一坐就是整夜的老刑警，那个为了追查线索摔断两根肋骨都不肯住院的刘越，会和这样肮脏的勾当扯上关系。窗外的树影摇晃着，将"秉公执法"的锦旗切割成碎片。

张力的手无力地垂落，指节在桌面上叩出空洞的声响。"去查......"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查清楚他们的资金往来......说不定......只是巧合....."当李博阳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小陈的眼眶通红，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而张力瘫坐在椅子里，仿佛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李队......"小陈的声音嘶哑，"这些交易记录......被人为隐藏了两年......"屏幕上的数据流泛着诡异的蓝光，"现在突然全部解密，就像是......""就像有人特意要我们看见。"李博阳接上他的话，目光落在张力颤抖的指尖。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吐出一张纸——上面是刘越前妻的银行流水，最后一栏赫然印着"翠湖湾房产全款支付"。

窗外的雨停了，但某种更深的黑暗正在蔓延。

审讯室的顶灯在安佳慧苍白的脸上投下冷峻的光影。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按在那份房产文件上，指甲边缘已经泛起青白。张力佝偻着背坐在对面，警服领口歪斜着，露出里面有些发黄的衬衫领子。"嫂子......"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老刘现在生死未卜，这房子的事......"安佳慧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文件在她指下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整个房间只剩下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嗒声，每一声都像是往紧绷的神经上扎针。"不说实话......"张力突然拍案而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我们怎么，怎么把老刘活着带回来？！"张力的身体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回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安佳慧，嘴唇颤抖着，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乎同时，李博阳的脚步声在走廊急促响起——那节奏，任谁都听得出是有了重大发现。

审讯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李博阳的皮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这个素来冷静的刑警此刻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张队！小陈破解了户籍档案..."他的手指几乎要将平板电脑捏碎，"林耀祖的年龄被系统性篡改，案发时他早已成年！"张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安佳慧。他慢慢蹲下身，直到与坐着的女人平视，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突然苍老了十岁："嫂子......"他声音里的乞求像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凝固的空气，"就一句实话......老刘可能等不起了......我求求你了。"安佳慧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嘴唇上渗出一道血丝。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师娘......"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阴影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安佳慧机械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警员站在角落——他的制服袖口还沾着水渍，显然是刚从值班室赶来的。"师娘......"小警员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那年冬天您来送饺子，说刘队太倔......"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让我们多担待......"审讯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泪痕。他突然双膝砸向地面，那声闷响让所有人都颤了颤。"刘队这些年......睡办公室比睡家多......"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每次我们骂他，他就摸着结婚照笑......说要多破几个案子......等他退休了，你和小月就能少吃苦，过好日子......"地砖上晕开一片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求您了......"他抬起头的瞬间，警徽在领口晃出一道刺眼的光，"救救我们师父......"

安佳慧的嘴唇颤抖着，目光穿过年轻警员泪眼模糊的脸，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同样跪在雪地里求她原谅的刘越。突然，她扬起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脸颊——"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审讯室里炸开。"是我......都是我造的孽啊！"她撕心裂肺的哭嚎像把尖刀，刺穿了厚重的审讯门。

门外，十几个警员或倚墙而立，或抱头蹲坐，有人把衣角攥出了褶皱，有人把脸埋进掌心。昏暗的走廊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哽咽。头顶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投下的光影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