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上将的情绪不在海辰的考虑范围内，尤其还是人类的领导者。
海辰继续自己的路线。
一层有些远，他打算把二层和三层的每个房间都检查一遍。
这里的房间布局基本都一样，除了那个人类上将的房间稍微大一点，其他的房间格局有些小，有的房间甚至住了四名人类。
他们没有人管束，脱了上衣在房间里各种搔首弄姿，海辰仅仅只是瞄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海辰一路爬过来，几乎都是这样的房间，这一层应该是人类军队的住所。
在每个房间几乎都看见了方块被子，硬硬的一看就很不舒服，有的房间味道还很臭，比坏掉的褐篮子鱼还要臭。
他几乎认为自己也快要成为人鱼族最臭的小鱼了。
海辰捏着鼻子快速从那几个房间爬过，洁白的T恤被蒙上一层灰，刚洗完的白嫩小脸再次被灰尘遮盖。
“许博士，实验结果出来了。”
一道声音顺着通风管道传过来，海辰爬行的动作一顿，他偷偷靠近那道通风管道入口。
这间房间比之前所有房间还要大，里面的摆设也不一样。
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低头讨论着什么，之前那个说话的人带着一副黑色镜框，手里拿着几张纸走到称为“许博士”的白色大褂面前。
“许博士”似乎有些激动，他接过眼镜男手里的纸，“结果是什么？”
海辰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在外面接电话的星际人类。
眼睛男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四周渐渐围上几个白色大褂，都在催促眼睛男说出结果。
几秒后，眼镜男才说：“人鱼的脑电波波动异常，比正常人鱼的波动频率高一倍。”
几个白衣大褂小声地说着什么，连许温青都安静的在翻动着手里的纸张。
底下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型玻璃柜，一条人鱼安静的悬浮在充满水的玻璃柜中，手腕粗的铁链从人鱼后颈延伸到玻璃柜顶，脖颈处的伤口是挣扎出来的，淡淡的红色液体从伤口中流出，被水稀释然后无影无踪。
人鱼的身上被缠上白色绷带，上面渗着血，鱼尾的鳞片几乎脱落，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块鱼鳞粘在皮肉上，玻璃柜底部散落着无数鳞片，在水底泛着光点。
这是人鱼即将死亡的前兆。
湛蓝色瞳孔微微放大，他的族人就在下面。
刚要动作，玻璃柜里锁链轻轻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人鱼缓缓睁开眼睛，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通风管道。
海辰呼吸一滞，双手紧紧抓着金属栏杆，嘴巴微张。
然后他看见人鱼的嘴巴上下动了动。
海辰跟着重复一遍口型。
快…跑…
滴！滴！滴！
警报器突然炸响，几名实验人员瞬间慌了心神，这个声音他们在清楚不过。
许温青翻动纸张的动作一僵，他猛地抬头看向玻璃柜里的人鱼。
警报声在急促作响，整个实验室乱成一团。
“快跑！仪器失调了！”不知谁吼了一声，实验室里的人带着能带的东西全部疯了一样往金属门的方向跑去。
逃命的本能让他们全部慌了神。
“许博士快跑！”
眼镜男拉过还在发愣的许温青往身后方向跑去，手中的纸张顷刻间散落，在空中飞舞。
人鱼精神力在瞬间暴涨，以玻璃柜为中心，精神波动向四周一波接着一波不断扩散，摆放在金属柜子上的玻璃制品纷纷炸碎，玻璃柜上的小型精神干扰仪发出滋滋电流声，没撑多久，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条普通人鱼精神力自爆的毁灭程度不亚于五颗榴弹同时爆炸。
人鱼还是选择了自爆。
海辰耳边只剩族人最后的精神力波频声，他扒着金属栅栏，焦灼地往下瞧。
下方的实验室在一阵火光之后只剩一片废墟，玻璃柜的水流了一地，鳞片顺着水流落在金属地板上，像星星一样。
人鱼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脖子上依旧被那条粗壮的铁链束缚，钳制住人鱼的铁环冒着黑烟，血水向四周流淌。
海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自爆…精神力…”
底下再次传来人类的脚步声，海辰探头看去，是那个人类上将，人类上将穿着黑色大衣走在最前方，黑色碎发随意的搭在前额，他没戴黑色帽子，身后同时跟着几名人类军官。
“根据研究人员的需求，找出尚存的文件和实验数据。”
“是，副官。”
人类军官很快被跟在人类上将身侧的副官安排分散开。
人类上将并没有说话，海辰的视线随着人类上将的背影移动，他看见人类上将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碎纸片，似乎在看上面的东西。
海辰垂下眼睫，他觉得人类上将应该是在看那些白色大褂说的实验数据，是从族人身上得来的实验数据。
他不想再看，默默地转身爬走。
亲眼看见族人自爆，海辰俨然没了继续往前探索的心情，这层唯一精神力被干扰的地方便是这里。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是闷闷的，想被东西给堵住了。
明明族人就在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实验室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小，海辰面无表情地向着来时的方向爬行。
直到一个转角，海辰终于停止爬行，靠着通风管道的金属墙壁休息，巴掌大的小脸几乎布满灰尘，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他抱着海螺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没说话。
海螺也难得安静，刚刚的精神波动它在包里就感受到了，人鱼精神力爆炸依旧没有把这所战舰砸毁，只是毁了一个房间，甚至人类都没有被伤到。
这么长时间，人类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强，整个星系几乎都遍布着人类的脚印，到最后连他们这颗遥远的星球都不放过。
“海辰，我们怎么从这所星舰里救出族人？”
海辰默默地将手放在背包上，手心下是明显的硬质手感，“会有办法的，不用担心。”声音被压低几分带着一丝软嫩，他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安慰自己的小伙伴。
他现在能力太弱了，不能像族里厉害的人鱼那样，毫无畏惧的出现，然后顺利将族人救下。
海辰顺着管道继续爬行，经过不久之前的实验室爆炸，下方的星际人类几乎都开始活跃起来，甚至还能听见几句说话声。
“这些人鱼这么笨，也不知道到最后还要自曝干什么，好好听话让我们研究不就好了。”
“这已经炸了第五个实验室，它们不嫌累，我都嫌累。动不动就跑去收拾那些碎片，手都被割伤了。”
“人鱼这么漂亮，光看着就让人心痒，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这次比之前损失都要多，人鱼这种生物就不应该存在…”
“死了就死了，浪费资源……”
“………”
海辰沉默着爬在管道里，那些声音被他扔在身后，他或许应该拿出枪杀了那群人类，用人类武器对付人类。
可是他不能，一旦动手，他的存在必然会暴露，然后被人类上将抓住，关进实验室，最后像族人一样。
到那一刻，等待人鱼族的只有灭亡。
海辰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口气爬回原来的管道入口，还未有动作，便听见下方的声音。
“上将，我跟您说过了，这个房间很小，并不适合作实验室。”
是乐昱的声音。
海辰趴在通风管道里，偷偷往下看。
他现在已经很好的掌握如何窥伺人类的动静。
下方的人类上将站在他之前吃饭的桌子前，海辰觉得这个上将似乎在打量这个房间。
“你睡在这？”
人类上将竟然开始提问了。
“嗯，为了方便研究偶尔会在这睡。”乐昱答道。
人类上将走过那张小床，最后站在小浴室门前，乐昱几乎在上将走在浴室前，侧身挡在上将和浴室之间，“上将，这里面就是普通浴室。”
人类上将没回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下门框上的按钮。
咔嚓一声，浴室门被轻松打开。
乐昱很明显的僵化住，他僵硬的转动脖子，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几秒后，他重新收拾好嘴角，“上将，这真的只是普通浴室，比其他浴室还要小，您……”
还未等乐昱说完话，人类上将直接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乐昱用袖口擦去鬓角并不存在的汗珠。
金属门滑行，房间很快陷入安静。
海辰静静地靠坐在通风管道里，用手揉着已经发酸的腿部肌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接踵而至，海辰只好放弃按摩腿部肌肉的动作。
“喂…你在上面吗？…”
乐昱在下方房间小声的喊着，海辰漏出白色脑袋，“我在这里。”
乐昱仰头看着通风管道，接着压低声音说：“你先在那呆会，上将他们还在外面，等他们走了，我叫你下来。”
海辰点点头，缩回脑袋。
他躺在通风管道里，眼前只有灰沉沉的管壁，房间里的灯光顺着入口照进来，白色珠光鱼尾在昏暗的空间泛着柔和的光。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逐步消失，眼尾的透明鱼鳞划过流光，白色短发凌乱的披散在头顶，透亮的蓝色眼睛在失去焦点和凝聚焦点中反反复复，最后干脆闭上眼睛。
海辰突然觉得这一秒似乎比那双人类眼睛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