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爬出去？”

祁墨跟在海辰身后，缓慢得在管道里爬行。他们在听见人类声音的时候，用极短的时间钻进通风管道，他受了伤，现在在管道里爬行多少有些吃力。

“还不清楚。”海辰说，“我只复刻了外面生活区的管道布置图，军事区的还没有复刻。”

他在前面带路，几次爬行都会回到爬过的通道，军事区的管道远比生活区的要复杂得多。

行至半路，腿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开始从大腿双侧蔓延，海辰咬着牙双手半曲在管壁上，面具下是呼吸声逐渐加重。

维持人类双腿时间太长，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鱼尾了。

“怎么样？”祁墨靠坐在海辰身侧，蓝色眼睛在白色珠光鱼尾上多停留一秒，看着满头冷汗的海辰道：“忍忍就过去了。”

海辰笑了笑，面具被他放在身侧，蓝色宝石眼透着原本的清澈，“你以前好像很喜欢我的尾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祁墨吸了吸鼻子，别过脑袋一副不想搭理海辰的模样。

“明明就有。”海辰道。“你以前总是盯着它看，赤言有好几次心情不好，你没感觉到吗？”

祁墨惊讶的看着他，“他那条闷鱼还会心情不好？我怎么不知道？”

海辰：“有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外出任务受伤，赤言可是把那次任务的组长狠狠骂了一顿，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凶过。”

“……”祁墨眼眸微沉，他裹紧身上黑色外套，埋怨道：“我还以为他什么情绪都没有，呆头鱼…”

海辰看向手上的银色枪支，人类上将好像也是什么情绪也没有。不过也可能他对人类上将并不了解，唯一的印象便是面无表情命令他上课的样子。

很讨厌。

白色冷光通过身侧通风管道入口形成几条光柱，灰尘颗粒在光柱中缓缓飘动。

底下再次传来脚步声，祁墨身体猛然一僵，蓝色眼睛死死的盯着管道口。

海辰有些疑惑，看着他问，“怎么了？”

“别出声！”

祁墨压低声音警告，同时黑色外套下瘦弱身躯不断在颤抖，像是某种令他恐慌的东西在下面。

紧接着海辰听到另一种人类称呼。

“卫中将。”

辛辣的烟味慢慢爬进通风管道，海辰微微皱眉，伸手揽过好友颤抖的身躯，恢复不多的精神力在声音的出现那一刻，出现一丝躁动。

祁墨摇摇头想表示自己没事，可毫无血色的脸色和不断颤抖的身躯还是出卖了他。

海辰心下一沉，转而看向管道口。

下面的声音接着传来。

“怎么样？找到我的小美人儿没有？”卫鸣哲双指夹着烟，利落的黑色头发被军帽压出一道浅道压痕，眼尾上扬，声音像在军部大门前的时候一样轻佻。

“报告，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卫鸣哲啧了一声，手指微动，燃烧过烟草灰烬随即掉落。

半晌，卫鸣哲猛吸一口烟，烟草过肺，开始训斥身侧的随行军官：“一个个这么笨，出去别说是我带的你们，蠢货。”

像是不解气，卫鸣哲又吸一口烟，接着用看白痴的眼神扫视身后随行军官：“要是小美人儿在外面被欺负，你们还不如被人鱼炸死算了。”

一众军官抵着头，军职等级上的试压让他们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话语。

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卫鸣哲噗呲一笑，用随意手勾过最近军官，用开玩笑地语气说：“你们一个个的别低着头啊，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你们一样。”

这下军官更不敢在大喘气了，谁不知道前面这位中将是个阴晴不定的主，稍有不慎，就会被拿枪崩掉一条腿或者一只手。

“报告，我们会尽快找到您的…朋友，请给我们时间。”

燃烧殆尽的烟蒂被扔在地上，黑色皮靴泯灭最后火光。卫鸣哲吐出胸腔里的烟雾，仰头看着头顶通风管道，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给你们个方向，免得你们真的没脑子。”

军官显然松了口气，“请您指示。”

“长年失修。"卫鸣哲抬眼看着不远处顶上的管道口，一字一字，带着寒意：“通、风、管、道。”

声音消失，海辰捂着口鼻，身形往后缩了缩。

人类已经发现他们躲藏的地方，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祁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祁墨？你怎么了？”

祁墨颤抖着身躯，惨白的面容泛着诡异潮红，属于人鱼特殊气味控制不住地往外溢出。

海辰担心祁墨出现意外，一直在用精神力安抚，可眼前情况似乎很严重。

得到同伴安抚，祁墨缓了几秒，勉强支撑起身体，虚弱道：“我们快走，不要被那个人类抓住。”

海辰虽然很担心，但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祁墨的身体状况很差，人类已经发现通风管道，他们必须立刻马上离开。

白色鱼尾重新强制化为人类双腿，海辰在前面吃力爬行，祁墨跟在他身后，他们的速度比之前都要慢很多。

弯弯绕绕，海辰好不容易爬回原来的管道口。

他把自己宿舍浴室的栏杆重新拆开，水流在空中形成水楼梯，海辰拖着祁墨钻出通风管道，拦腰抱起已经变回人鱼的祁墨放进浴缸，黑亮鱼尾在洁白浴缸中鲜明对比。

“祁墨，我该怎么帮你？”

海辰有些手足无措，他只好将浴缸放满水，又将外套从祁墨身上扒下来，头顶的白冷光将祁墨身上的痕迹照得一清二楚，大大小小的青红色痕迹几乎遍布全身，手腕上被黑布随意缠绕，隐约有红色被水稀释向四周晕染。

他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衣……衣服给我……你...出去。”

祁墨喘着粗气，勉强保持理智紧紧拽着黑色外套不松手，蓝色瞳孔在看向海辰的时候满是哀求。

海辰松了手劲，任由祁墨重新将衣服拿回去，异常依赖性的用衣服包裹全身沉入浴缸底部，只留一小部分鱼尾在外面。

冷白色的浴室逐渐变得潮湿，潮热。

海辰默默退出浴室，外面还是他离开时的摸样，他走过去把灯打开。

白冷光瞬间亮起，海辰眯着眼适应一会，接着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拿下放进衣柜藏好，拿着之前画好的路线图，犹豫几秒又放了回去。

他默不作声的把冷落在一旁的光屏重新开机，点进联系人果然看见上面只有三人证件头像孤零零的，其中人类上将的名字和职位落在最上方—

—陆沂川【隶属于星际帝国军事总部，职务上将】

—顾璟【隶属于星际帝国军事总部，职务副将，注：现处于处罚期，暂降文职，期限三个月】

—乐昱【隶属于星际帝国生物研究所，职位正级研究员】

海辰果断点开乐昱的聊天界面，发出几条信息后，退出页面，再次看见那些不正常的时间作息，他决定还是把光屏直接关机。

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海辰原本想打算进去，海螺却阻止他，祁墨现在这个时候除了配偶，谁也帮不了他。

海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生理课上他听得不是很认真，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只有配偶才能解决祁墨现在的状态。

过了很久，海辰靠坐在浴室门上几乎快睡着了，里面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他趴着门，问：“祁墨，你好点了吗？”

又过了一分钟，浴室里好像传来放水的声音，隔着门，闷闷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了，尾巴暂时变不回去，我先在这里躺会。”

海辰沉思片刻，白鱼尾被顺利化为人类双腿，他走到床边打开光屏，看了眼时间，然后拿过床上的挎包，抱着海螺站在浴室门口叮嘱几句，离开宿舍。

凌晨的星际战舰比正常时间要冷清的多。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星际人类的视线。

黑色外套被他嫌弃的扔在宿舍的某个角落，白色T恤下简单的黑色牛仔短裤，T恤半束在短裤里，纤细腰身好像轻轻用力便能掰断。

脖子前的乳白色星星在T恤下若隐若现。

四层，随军亲属宿舍在这个时间点是最安静的时候。

海辰直接略过它们，径直走向通往餐厅的走廊。还未看到餐厅大门，他便看见一圈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类军官站在有序排队中。

海辰观察一会，突然站定，几秒后，原地转身。

“海辰！”顾璟站在队伍最后，远远地便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正往这边走。

他脱离队伍，小跑到海辰身后，“海辰，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海辰抱着海螺转身，道：“我睡不着，刚好饿了，就出来买点吃的。”

顾璟说：“好吧，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上将，他…”

海辰微微一笑，打断了他：“我不是来找他的，只是饿了。”他只是为了多拿点吃的带回去，祁墨还在等着他。

“哦，那行吧，都到这了怎么还往回走。走，我带你去排队。”

顾璟说着便带着海辰直接站在队伍最后面，在海辰想表示他过会再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迫站在一众军官身后。

“海辰，你这么瘦，年纪还这么小，等会多拿点，不用客气。”

海辰：“……”

这群人类真的很讨厌，动不动就拿他的年龄说事，他应该说一百的，吓死这群人类。

而且海辰作为一条人鱼待在一群人类军官队伍里，跟猎物直接进入捕杀者领地没有任何区别。

队伍很长，速度却很快，海辰边打哈欠边跟着队伍缓缓移动，食物的香味隐约从前面传来。

轮到海辰，他问餐食人员要了几个打包盒，面对一排食物，海辰发现早上的食物没有之前丰富，连鱼都没有，有些东西他甚至没见过。

“副官哥哥，你能推荐一下吗？我不知道选什么。”

海辰决定向人类请教这些食物该怎么选，人类的食物人类最了解。

他带着求助眼神看向身后被降职的人类副官。

余光中出现一道银色，海辰缓缓抬眸，穿过人类副将的耳廓，他看见遥远冰川下，一双幽蓝的眼睛正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