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6日，晴。

今天两人都没有早课，还没等九点的闹钟响起，颜予先睁开眼睛。

原来昨晚轻轻拍着霖琞冉的后背时，颜予居然先在她怀里睡着了，明明需要静下心来走进梦境里拥抱片刻安逸的是她呀。

颜予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放开牵了霖琞冉一晚上的手。居然牵了她一晚上了。

颜予回想一开始时的场景……

“上来。让我抱抱。”霖琞冉说。

颜予将蹲着的身子撑起来，躺在霖琞冉旁边，指尖贴紧她的背，鼻尖轻触她的锁骨中央，唇珠与她的肌肤保持在1cm以外的距离。

霖琞冉将手心放在颜予的腰上，而后贴在颜予的背上，又覆在颜予的肩上。

彼此的另一只手，都在两人中间，像她们一样平静的躺着。

颜予的手忽然翻身，翻到霖琞冉的掌心，手指也曲着腿，穿过霖琞冉的指缝，到她的手背。

这一米二的小床挤了两个人，不知道她一整夜没舒张开的身子会酸痛吗？

颜予侧身面对身边的霖琞冉，回到昨晚抱着她的方向，看着她。

泪珠好像没有在她的睫毛上留下停靠过的痕迹，眼眶和鼻尖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霖琞冉轻轻把眼皮拉开一条缝，慢慢聚焦到颜予的目光。

“嗯……你醒了。”霖琞冉说。

她的眼皮好像有点肿，让眼尾沟更深了。

“你睡好了吗？”颜予看着霖琞冉的眼睛说。

“嗯。应该好吧。”霖琞冉说。

“你的眼睛疼吗？”颜予用食指轻抚霖琞冉的眼皮说。

“还好。”霖琞冉说。

“唔……你肯定在骗人。”颜予撅起嘴说。

“有点疼。”霖琞冉微微扬起唇角说。

“嘻嘻！你笑了耶！”颜予说。

“好看吗？”霖琞冉说。

“你怎么样都好看。”颜予说。

霖琞冉再勾了勾唇角。

“你还想睡吗？”颜予继续说。

“起床吧。”霖琞冉说。

颜予坐起来，将牵着霖琞冉的手抓紧，再使劲把她拉起来。

“你和我去洗脸嘛。”颜予说。

霖琞冉也坐起来，看着颜予。

颜予也看着霖琞冉。

“你又不笑了。”颜予放开握着霖琞冉的手，将两边食指戳向霖琞冉的嘴角，接着轻轻往上抬，说道，“嘻嘻！你这样，更好看。”

颜予放下手，霖琞冉继续保持笑容，随后把腿放下床边。颜予也把腿放下床边，穿上拖鞋，一起走到洗漱台。

“我们去路口前面那家咖啡店好吗？”颜予说。

“你也知道那家？”霖琞冉说。

“嗯。有一次和同学们路过。还看到外边坐着两个外国同学。”颜予说。

“是挺不错的。也不贵。”霖琞冉说。

“那给你点个蓝莓小蛋糕？提拉米苏？半熟芝士？”颜予说。

“真的还吃蛋糕啊？”霖琞冉说。

“昨天的小蛋糕又没让你开心，它不算。我们要重置时间线，把昨天快乐圆圈上缺的一角补全！嘻嘻！”颜予笑着说。

“那点你喜欢的。”霖琞冉微笑说着，打开牙膏盖，在自己的牙刷上挤出一抹透明的白茶牙膏，随后将它递给颜予。

颜予拿起自己的牙刷，也挤上一抹透明的白茶牙膏，再将盖子盖上。

洗漱完毕后，霖琞冉打开一包补水面膜。

“那我也敷。”颜予看着霖琞冉将面膜覆在脸上，指尖在眼眶稍稍按摩。

霖琞冉将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腿未离开地面。

颜予继续躺在霖琞冉身边，挪了挪身子，让脑袋和霖琞冉平行，任由悬空的腿腿自在地摆动。

“你的脸有刺刺的感觉吗？”颜予说。

“没有。”霖琞冉说。

“真的吗？”颜予稍稍侧头看向霖琞冉说。

“真的。谢谢你帮我擦眼泪。”霖琞冉稍稍侧头看向颜予说。

今天霖琞冉的眼妆比平常稍重，但没贴上假睫毛，口红还是日常的淡色。两人一同走到路口前面的咖啡店。

店外是简易的木制装饰，木围栏，木圆桌，还有两个小小的木板凳，店面也非常小，要是桌前没坐上一两个人，稍不留神就会走过。

桌旁放着一块写着菜单的小黑板，美式咖啡60铢，拿铁和卡布奇诺80铢，摩卡和焦糖玛奇朵90铢，确实挺便宜的。

门前的木牌匾上印着黑色喷绘的93Army Coffee字样。

“你知道吗？有一段蒋兵残部的历史，正是93师。”霖琞冉说。

“是吗？我不知道哎。”颜予说，“那你等下给我上历史课。”

颜予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满是醇厚的咖啡香气，过道的一排小方桌上坐满了客人，和外面看着冷清的样子很是不同呢。

店内装潢也是简约的风格，一面灰色水泥墙，一面方块红砖，后面挂着许多战时的贴画，还有军衣和几把仿制枪。

“萨瓦迪卡。”

“我们要喝什么呀？”颜予问。

“我要杯热拿铁吧。”霖琞冉说。

“那我要冰拿铁。”颜予看向霖琞冉说，“再来两块巴斯克？”

“嗯。听你的。”霖琞冉微笑着看向颜予说。

“OK卡。里面沙发还有位置。”店员伸手示意靠后的方向，随后转身旋转咖啡机的蒸汽。

“听说那是一批被遗忘的人。败仗后，他们逃到金三角，后来在泰国北部建了新的家园，但没有国籍。他们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蒋的队伍也不把他们带到彼岸的岛上，缅甸拒绝接收，泰国人也继续干仗。”霖琞冉看向墙上的战时贴画说。

“那确实是很有故事呢。”颜予说。

“萨瓦迪卡。热拿铁和冰拿铁卡。”店员将霖琞冉的热拿铁和颜予的冰拿铁端上。

“Thank you ka。”颜予说。

“卡坤卡。”霖琞冉说。

“不管如何去定义怎样为好，怎样为坏，但愿在这个新的时代，每个人都能和平共处吧。”霖琞冉继续说。

“在历史书上和电视剧里都没说过呢。”颜予说。

“嗯。第一次来的时候，对这些照片很好奇，然后老板跟大家聊起来的。”霖琞冉说。

两份巴斯克蛋糕随后也端到了桌上。

“嘿嘿！小蛋糕！就当是我迟来的生日礼物吧。生日快乐！冉冉！”颜予笑着对霖琞冉说。

“谢谢。”霖琞冉也温柔地笑着说。

“那我们Katherine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呀？”霖琞冉拿起小叉子，扎一块巴斯克蛋糕说。

“要到五月呢。”颜予说。

“噢。原来是小金牛。可是五月都放暑假了。那到时候给你寄礼物。”霖琞冉说。

“好呀。”颜予说。

“我哭得丑丑的样子都让你看到了。”霖琞冉说，“聊聊你的情感史呗。Katherine。”

颜予一时语塞，回想自己的情感史，那可叫一个丰富。只不过，都是单相思罢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颜予特别喜欢任课女老师。她清冷，严厉，穿上白衬衫和小西装往讲台上一站，还不等开口说“安静”，全班就被这气场镇住。

早上出操时，颜予总是扭头看老师站着的位置，上她的课发言最积极，作业不会的总是跑去办公室。

有一天老师生病了，其他老师叫来救护车，那时正是课间活动，全校师生都盯着她的担架从办公室抬到校门口。

估计是老师平时比较严厉，本来下节是她的课，一听到生病突然换课的消息，同学们都幸灾乐祸。大概只有颜予自己在心疼，很想跟上救护车，很想守在她旁边，并且很讨厌幸灾乐祸的同学们，一整个下午的课都心不在焉。颜予在每节课后追问老师，那位老师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毕业典礼结束后，颜予缠着老师拍合照，轻轻亲一口老师的脸颊，然后写同学录，加秋秋。合照出来后一直摆在床头。

这难道这是情窦初开吗？可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位老师呢？颜予自己也不知道。是喜欢她清冷，严厉，穿上白衬衫和小西装的样子吗？

初中时也很喜欢任课女老师，是一位英语老师。都说教英语的老师风情万种，这位老师也算是其中之一了。老师每次走到颜予旁边俯下身子检查习题时，颜予总是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从那时候开始，英语成了最喜欢的学科。

高中的时候看了一部美剧，《TLW》，颜予被Marina勾得灵魂都飞到洛杉矶了。看着屏幕前Marina那曼妙的身姿，看着Marina那细长的眼睛和嘴唇，颜予代入了Jenny，想要抚摸Marina的脸庞，拥抱她，亲吻她，想要褪去衣裳，用体温感受她。

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小的性取向就是长发女人。对女人的喜欢，不只是情感上的喜欢，是会带着肌肤憧憬的喜欢。

或许颜予早在小学时对老师的喜欢，本来就不是对强者的仰慕之情了。毕竟那张放在床头与老师的合照，颜予从小学摆到了高中。

后来颜予喜欢女同学，结果一个是直的，一个撞号了，而且她只喜欢短发T。

颜予放平嘴角，忽然害怕要是对霖琞冉说自己只喜欢女人，而且就是她这样的，霖琞冉会是什么反应？

霖琞冉会不会排斥她？讨厌她？不愿意再靠近她？

颜予心想着，跟女同性恋做朋友，一起去玩，一起喝酒，和跟女同性恋做室友，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甚至同床共枕，牵着手抱着睡一晚上，这可不一样。

可太不一样了。

这个边界要是没守好，是不是比朋友的距离还要更远呢？

颜予喜欢霖琞冉，虽然她也是直的，但有什么关系呢？颜予此刻心里很清楚，比直不直更在意的是，自己与她的距离不想变远。

“天哪女明星，不准说自己丑。你怎么样都好看！”颜予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说，“我可是母单哎。或许我喜欢……”

我喜欢你。

颜予看着霖琞冉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不让这句话从嘴里蹦出来。

“不知道。”颜予把目光收回，喝一口冰拿铁说。

“噢？”霖琞冉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着急不着急。”颜予说。

霖琞冉又笑了。

“啊呀！我们还没在小蛋糕上面插蜡烛。我的小蛋糕还没吃，要不要在上面插一根？”颜予说。

还没等霖琞冉回应，颜予直接起身去找店员姐姐了。

“萨瓦迪卡。请问您有小蜡烛麦卡？我的朋友过生日。”颜予笑着说。

“哦咿！Birthday？Happy Birthday卡！”店员抬起脑袋，朝霖琞冉说生日快乐，随后弯下腰翻找柜子里的东西。

“Sorry卡，我们暂时没有蜡烛。那我送一盒巧克力好吗？”店员将冰柜里的巧克力拿出，端到桌上。

“噢！卡坤卡！”霖琞冉赶忙对店员道谢，随后拿起手机拍张特写。

看着霖琞冉又将手机对着自己，颜予立刻摆好一个乖乖坐好的姿势。

“拍我干啥呢？我有什么好拍的啦！”颜予紧张地说，随后也举起手机拍霖琞冉，“那我也拍你。”

“拍拍我们快乐小天使和巧克力嘛。”霖琞冉说。

下午霖琞冉有两节课，颜予有一节课。在咖啡店继续休息片刻后，两人一起走到学校。

上完一节写作课，颜予感觉脑细胞有些损耗，下课拉着邱洛一起买冰可乐。

“等下你要干嘛？跟我去网吧吗？打游戏吗？”邱洛说。

“我就是个顶级钻石菜鸡，还是去图书馆躺着吧。”颜予说。

“嗐。那我走啦。”邱洛拎着她的冰可乐桶蹦跶着走出食堂。

颜予走到图书馆休息室，最喜欢的超大懒人沙发有人占着了，去躺小的懒人沙发。

颜予打开苏卿卿的对话框。

『卿卿，我好像真的喜欢上霖琞冉了。可我害怕她知道我是那种喜欢她。这对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成为她的什么？你想让她成为你的什么？你想和她做朋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