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逸看向他爹,挑眉道:“不,羞,愧。”
沈鸿辉转头看向仆人,大怒道:“沈言!把棍子拿来,今天我要用家法!”
“老爷,三思啊!马上就是宫宴了。”沈言跪地磕头。
沈鸿辉这才作罢。
他又回头,苦口婆心道:“铭逸啊,你看看赵泽楷,就是因为他跟对了人,才升得那么快。将来说不准,等太子登基,你爹我这个位置迟早也是他的。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他比?”
沈铭逸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吧,我换衣服。但前提是,你投靠了太子,不代表我也是!等会进宫,我不想跟你坐一个轿子。”
沈鸿辉皱眉;“那怎么能行?”
沈铭逸又坐回床上,还有继续躺下来的趋势。
“好好好!”沈鸿辉重重一掌拍在沈铭逸的背上,恨铁不成钢道:“依你依你,都依你!”
“只是,你在宴会上,也得找太师女儿说几句话!不然,我宁可不让你去。”沈鸿辉威胁道。
沈铭逸一跃而起:“好说好说。”
磨磨蹭蹭地穿戴完毕,沈铭逸还要对镜揽照一番。
直到他爹三催四请,见这尊大佛还在慢悠悠的“梳妆”,沈鸿辉终于按耐不住,一边怒骂道“逆子!不孝子!”,一边等不及,先乘轿走了。
见他爹走了,沈铭逸立即起身召马,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红袖坊。
他直奔后院二楼,大声喊道:“萧然!萧然!”
一时,没有回音。
不久,红娘身姿万千地走出来,娇媚道:“沈大人来晚了,不如换个姑娘吧。”
“萧然呢?”沈铭逸满脸焦急。
红娘犹豫了一下,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用娇媚的语气道:“萧姑娘早在下午便被接进宫了。”
话虽如此说,她的手却私下指了指红袖坊侧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沈铭逸会意,拱手表示感谢,立刻往侧门赶去。
果然,萧然头戴围纱,正准备坐进一顶红色小轿。
“萧然!”沈铭逸拦住她的去路,痛心道,“你真要进宫为妃了?”
萧然沉默不语。
一旁,赵泽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上下扫视了沈铭逸一眼,挑起唇角:“呦,这不是沈侍郎嘛。几日不见,听说沈侍郎被关禁闭了?没想到,这才刚一放出来,沈侍郎就来见佳人了。”
赵泽楷看了看萧然,又看了看沈铭逸,调笑道:“是我小看萧姑娘了。没想到,萧姑娘既能引得孙将军不顾有伤在身,又能勾得沈侍郎魂牵梦绕。这样的绝代佳人,不进宫真是可惜了。是不是啊,沈侍郎?”
沈铭逸握紧拳头,一拳砸在赵泽楷的脸上:“我看你倒身娇体软,挺适合割一刀进宫的!”
赵泽楷被打得退了好几步,没站稳,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
“大人!”下人连忙去扶。
赵泽楷被扶起来,捂着脸叫道:“沈铭逸!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可是同级!你无故殴打同僚,你是要挨板子的!”
沈铭逸活动了下手腕,不屑一顾地笑道:“对啊,我是打你了。但挨不挨板子,你说了不算,我这个刑部侍郎说了才算!”
赵泽楷指着沈铭逸,愤怒道:“你……难道你想与叶梁律法作对?!”
“不不不。”沈铭逸摇了摇食指,“因为你不会告官的。”
沈铭逸凑近赵泽楷,眼带欣赏地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微笑道:“毕竟,你还得依靠吏部尚书不是?为了你精心谋划的前途,至少此刻,你不会,也不敢得罪我爹。所以,我打你,你就得受着!”
赵泽楷忍了又忍,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下人,怒骂道:“都瞎吗?!还不给本侍郎上药?”
“是是是。”下人赶紧拿药酒去了。
不管赵泽楷那边的混乱,沈铭逸低头看着萧然,沉默良久,开口道:“萧然,景澜一直很喜欢你。你可知,一旦你进宫了,无论你有没有得宠,你和景澜都不会再有可能了。我看得出,其实你对景澜也有很深的感情,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们之间的感情,逼上绝路呢?”
顿了顿,沈铭逸郑重道:“我最后再问一次,萧然,你是否真的决定进宫为妃?”
萧然撩开围纱,如水的眼睛直视沈铭逸。
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是。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好。”沈铭逸后退一步,神情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骄傲,“虽然你我了解不多,但景澜一直说你是个心智坚定的女子。开始我还不信,如今我信了。”
沈铭逸拱手,慢慢道:“那萧姑娘,微臣祝您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萧然弯腰坐进软顶小轿中,声音隐隐约约地透过围纱,淡淡传来:“多谢沈大人。”
语毕,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放下轿帘,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眼中的湿意才瞬间滑落。
赵泽楷龇牙咧嘴地擦完药后,捂着脸道:“沈侍郎叙完旧了?可惜啊,美人心如磐石,纵然像沈侍郎、孙将军这样的人中豪杰,也入不了美人眼啊,哈哈哈。”
沈铭逸抬起手来。
赵泽楷吓得往后一跳。
谁知,他只是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倒衬得赵泽楷大惊小怪。
尴尬之下,赵泽楷狠狠瞪了沈铭逸一眼,对下人大叫道:“快走!别误了时辰!”
沈铭逸潇洒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泽楷,随意地拱了拱手:“赵侍郎,期待下次有机会再切磋身手啊!”
“告辞。”沈铭逸拍马离去,给赵泽楷留下一脸尘土。
“呸呸呸!”赵泽楷捂着袖子咳嗽。
“大人,要不要打水给您洗把脸?”下人问道。
“洗什么脸?!”赵泽楷气冲冲地坐进官轿中,怒道,“还不快走!”
“是是是。”
*
宫宴在紫宸殿举办。
殿内人早已觥筹交错,彼此相谈甚欢。
沈铭逸一迈进紫宸殿,就看见他爹沈鸿辉正与其他同僚攀谈。
为了不引起他爹注意,沈铭逸微微压低身形,悄无声息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呼。”沈铭逸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四处张望,寻找孙景澜的身影。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太子、三皇子、七皇子等几位皇子,还有皇上、皇后、淑贵妃等人,都还没有来。
并且,沈铭逸的视线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孙景澜的身影。
“怎么还没来?”沈铭逸皱眉,又转头寻找。
碰巧,对面女眷席上有个姑娘向这边看来,一下子与他正四处乱转的视线对上了。
那女子长得端庄秀丽,一看就是名门闺秀。
两人视线不经意间对上,彼此都有些尴尬。
沈铭逸率先向女子笑了笑。
那女子一下红了脸颊,垂下眼睫,错开了视线。
沈铭逸又继续转头寻找,忽然视线被一身从一品官袍挡住。
他抬起头,看见沈鸿辉正面带笑容地站在他面前。
沈鸿辉拉起他儿子,虽看似一片慈爱,实则咬牙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沈铭逸乖巧道:“因为我迷路了。”
沈鸿辉:“……”
拉着沈铭逸走进同僚圈,沈鸿辉谦虚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沈铭逸,得皇上恩赐,目前在刑部担任侍郎。”
“铭逸,还不快来拜见各位大人。”沈鸿辉催促。
沈铭逸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得不恭谨道:“下官拜见各位大人!”
一位鹤发老人捋着胡须,上下看了沈铭逸好几眼,满意道:“沈侍郎面如冠玉,又文采斐然,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三品,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太师大人过奖!犬子愧不敢当。”沈鸿辉笑道,“犬子比当年的太师可差远了。太师当年的风采,无人能及,那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啊!”
太师哈哈大笑。
旁边,早有机灵的官员问道:“不知沈侍郎可心有所属?”
沈铭逸立时明白,他爹非给他拉这来是什么意思了。
故,沈铭逸点了点头,害羞道:“有。”
那个机灵的官员顿了顿,意外地看了沈铭逸一眼,心道,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难道不是应该回答“没有。”,他才好接下一句“我看沈侍郎与太师千金实乃天作之合啊。”
这可怎么接?
机灵的官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沈侍郎属意的是哪家千金?”
沈铭逸刚要回答,沈鸿辉一巴掌拍到儿子的背上,呵呵笑道:“铭逸,不可无礼。上次你还问我,三月三那天,你去白云观上香时看到的那个姑娘,是哪家千金。如今,还不赶紧……”
沈鸿辉的眼睛,逼迫性地扫了扫沈铭逸。
沈铭逸无动于衷。
“哦,竟这么巧。”太师笑道,“小女三月三那天,也曾去白云观上过香。”
说着,太师含笑招手:“婉儿,快来。”
一位女子施施然地起身,走了过来。
原来是刚才与沈铭逸视线相撞的女子。
“婉儿这孩子出门少,没想到仅有的几次出门,竟能和沈侍郎遇上,也是你们有缘。”太师指了指御花园,对女儿温声道,“婉儿,你不是想去看看三月春景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