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就算所有人的归宿都是死亡，薄叶絮倒也没有现在就回归地脉的想法。况且，她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些充满了矛盾的行为也没有得到答案。

尽力忽视浑身的疼痛，薄叶絮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她伸出手，青色的藤蔓丝丝缕缕地攀上手腕，聚合于手指处，又向外延伸成为一杆锋锐的长矛。

薄叶絮握紧略显简陋的长矛，破开被黑色怪物彻底遮掩的光亮。手腕转动带起青色的光芒，只是一击，四只怪物同时断成两节，狰狞着倒在了地上。

这一天过的，真是比她一整年的经历还艰难。

在刚才闪避的一瞬间，薄叶絮看清了怪物的模样。

这怪物不属于她在提瓦特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它有手有脚，整体看起来是人的模样。但通体漆黑的皮肤以及皮肤之上突起的黑色晶体，还是昭示着它并不是人类。

原本应该属于头部位置的，并不像是传统的，人类或丘丘人的头颅。连接着这种生物身体的，是贝壳状的脖颈，而它之上托着一颗五彩斑斓的黑色的圆球。

……那真的能算头吗？长得也太奇怪了。

本想凑近点观察的薄叶絮发现，战况并没有如同她料想的那般结束。怪物倒地的下半身体炸成，但它残缺的上半部分身躯蠕动着长出新的下肢与手臂，并且再次锁定了她。

会复原？

薄叶絮皱眉，她很确定自己刚才的攻击准确命中了属于心脏的部分。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怪物的弱点并不在心脏。

会是那里吗？薄叶絮将目光移向了那一度闪花她的眼睛的、有着五彩斑斓黑的圆球部分。

“哎呀，瞧我遇见了什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还未等她实验自己的猜想，一道熟悉的女声便从怪物身后传来。与女声一同传到她耳朵里的，还有来自怪物的嘶吼声。

一把细长的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怪物背后刺入了薄叶絮刚刚猜想的地方，不过半秒时间，那四只怪物就在薄叶絮的面前炸成了绚烂的晶体。

薄叶絮站在原地，有些恍神。

怪物消散时留下的晶体，让她想起从前欢迎仪式上用到的手持烟花，如果忽略刚才那狂暴的姿态，这一幕甚至看起来有些美丽。

“喂喂——这位可爱的女孩子，能不能稍微看我一眼呢？”

被忽视的蓝发少女看起来有些不满，她看似不设防地走近薄叶絮，手中的刀却一直没有放下：“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位明显不属于工作人员的小姐，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零号空洞呢？”

不是自来熟就好。对于一个忽然出现的人，这样谨慎又疏离的态度反而更让薄叶絮安心。

刚看到有活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薄叶絮差点吓得转头就跑。万一这人的性格是第二个胡桃，她宁愿再跌一次坑也不要在这待着了！

和这样的人交流，薄叶絮连语气都凝实了几分，此刻的她才注意到，少女刚才口中的陌生名词：“零号……空洞？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我刚才只是在璃月港的野外被幼岩龙蜥撞到，跌入了一处洞口，再睁眼时就在这里了。”

璃月港……？还有那从没听过的怪物是什么？

虽说单从这忽然出现少女的眼神和态度来看，她说的话至少有九分可信度，但俞星仍旧没有放下刀。毕竟空洞之内遇见的任何生物，都有在下一刻变成遗骸的可能性。

“好吧，不管怎么样，保护普通人也确实是我的责任，”俞星没有握刀的那只手拽住薄叶絮的手腕，“俞星，我的名字。跟紧我，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再为你详细地介绍这里。”

忍住想反驳的欲望，薄叶絮跟在俞星身边，亲眼目睹她拉着自己穿过一堵本该是墙壁的地方，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对了，”俞星回头，“我快要变成以骸了哦。”

薄叶絮不太理解俞星忽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以骸是什么？变成以骸，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见她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态，俞星满意地点头。毕竟在这个世界，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也会被教导要离空洞远些，就算掉进空洞，看到以骸一定要跑的远远的。

“俞星小姐……”虽说搞不清情况，但感受到俞星身上警惕气息少了许多的薄叶絮，还是决定问问有关自己所处空间的事，“听过往生堂吗？”

俞星摇头。

“璃月？”

俞星再次摇头。

“提瓦特？”

俞星还是摇头。

薄叶絮这下是真的头疼了。

在她降生不久后，就被逼着看过一本提瓦特地理志。就算是常年不与其他国家来往的纳塔，薄叶絮也能得知纳塔独有的文化与服装。

她本以为自己是意外掉入了哪位仙人设计的阵法中，但是现在看来，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一点。毕竟现在这幅场景，还有俞星那套奇怪的衣服，明显不属于提瓦特上的任何一方势力。

她不会要在这片废墟里过一辈子吧？

确认四周已经安全的俞星瞬间靠在墙角，顺着墙壁慢慢倒下去，声音也虚弱了许多，“这里大概不属于你认知内的世界，你所说的名词，我都没有听过。但我想，新艾利都这个名词对你来说，同样也是陌生的吧。”

“至于我刚才为什么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俞星笑笑，“如果是新艾利都的普通人，在听到自己坠入零号空洞，身边还有一个快要死的人时，大概不会有你这么冷静。”

此刻，薄叶絮那高速思考的大脑终于分出些精力去观察俞星。看起来与她差不多身高的少女一头蓝色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白皙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黑色块状物体，如果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它们在缓慢地生长。

那些黑色的晶体，与她刚刚在那些怪物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三分钟，我会为你解释你现在的处境，”俞星的话拉回的她的思绪，还未等她询问，就被面色已经严肃起来的俞星打断，“有什么疑问都先住口，安静听我说，尽力记下来。”

刚才与她交谈时那轻佻的语气已经消失，俞星语速极快又足够清晰，足够薄叶絮很好地理解这座城市。

总结来说，这座星球爆发了名为空洞的灾难，它会吞噬原本的城市，将卷入其中的一切破坏。人类在废墟之上建立了名为新艾利都的城市，并组建各种势力以抵御和探索空洞，而俞星所在的对空部就是其中之一。

空洞内会滋生名为以骸的怪物，且人类进入空洞的唯一下场，要么是死亡，要么是被侵蚀，最终成为会助长空洞的以骸。唯一的区别，只是因为体质不同，能承受侵蚀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空洞内地形复杂并且会不断变化，其中蕴含的裂隙也会随机将人们带到不确定的地方，比如高空或水底。没有萝......地图或者特定人群的带领根本找不到出路。你我现在所在的，就是一块高危险区域，零号空洞。”

俞星一口气讲完这些，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都记下来了吗？”

即使听见自己现在的情况如此糟糕，薄叶絮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都记住了。”

这并不是推诿或出于不好意思再问的心理，而是她确实能牢牢记住所有听过、看过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她确实看过不少有关提瓦特地理的书籍，她也不能轻易相信俞星的话。

俞星看起来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她扯下自己胸前挂着的牌子扔过来：“听懂了就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待救援。我的同事们应该快要过来了，到时候你把这个给她们就好。”

听见这话的薄叶絮并没有动作，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刚才的话对我帮助很多，有什么是我能报答你的吗？”

正扯下衣服将刀绑在手上的俞星愣住了：“什么？”

“我说，”现在的情况下，薄叶絮反而成了更有耐心的那一个，“有什么是我能报答你的？”

“报答的事下次再说！”

“下次这种说法太过虚无，”薄叶絮反驳，“就现在不可以吗。”

“你先离开，我……”

“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毕竟我们在交谈不是吗？”

俞星不回答她了，拽紧衣服残片的手也因为吵架而停止。

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和薄叶絮争辩，她的喉管处，一块黑色晶体如同被滋养的种子一般破开土壤，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向上生长。

感受到身体变化的俞星抬起刀，短刀轻易地刺穿心脏，她却没有死去。原先属于人类□□的部分已经被黑色的晶体包裹，连带着那把刀，也一并被吞噬其中。

目睹这一切的薄叶絮只是站在原地，观察着俞星的异变。

忽然，一阵危险的气息自薄叶絮身后传来，她几乎在感受到的一瞬间就回过头，一直握在手里的长矛在身前横档。那几乎要将她连带着一起贯穿的推力之中，薄叶絮看清了袭击武器的模样。

这只箭并没有薄叶絮曾见过的，有着三角形的锋锐到足以穿透一切的箭尖。但诡异的是，在接触到薄叶絮的武器时，圆柱形的箭尖忽然展开，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电流自手心与武器的接触面传来，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的整个身体直接麻痹。

在闪烁的电光缝隙中，薄叶絮看见了一片澄澈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