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

顾清允礼貌微笑，裴确止住话头，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着顾清允打字。

她回复完，摁灭了屏幕，抬头：“是有什么事吗？”

似乎是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裴确犹豫了两秒，低声回答：“我想邀请学姐一起打球，可以吗？”

顾清允扫了一眼周围，还是没找到那几个预科班的人，问道：“你的同学呢？”

裴确轻抿薄唇：“他们自己组好队了，我不太好再去加入。”

他一双黑眸定定看向顾清允，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期待：“所以，学姐可以陪我一起吗？”

顾清允侧头看了一眼门口，傅莳也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在跟傅径舟煲电话粥。

反正在这也无聊，她站起身来：“可以。”

裴确长睫垂落，连忙弯腰帮忙拿起了球拍。

顾清允往场地里走，问道：“你打得怎么样？”

裴确顿了顿：“还可以。”

-

傅莳也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打得有来有往了。

她一脸稀奇地坐在长凳上，自语道：“不是说不跟他打吗……”

顾清允其实并不爱好羽毛球，拉着傅莳也来场馆也只是因为羽毛球相对而言比较好上手一些。

若是要真打起来，她一般会在几回合之内失去兴趣，之后的回合都只是在应付。

但她没想到，跟裴确打球会那么舒服，舒服到两人已经来来回回好多次，她也丝毫没觉得无聊。

她回过神来观察，这才发现，裴确的每一个落点都处在最合适的地方。既能保证球被自己打到，也能隐秘地带给顾清允些许的成就感。

对面的男生跳起扣杀，动作间额间碎发飞扬。

她挥拍将飞过来的羽毛球打回去，挑了挑眉。

这人，有点意思。

起码肯定不会只是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这副模样。

-

S市的高中近年来都卷得不行，附中与他们格格不入，依旧保持着佛系的作息时间。

今天正好是周五，体育课结束后顾清允和傅莳也就出了校。

王叔看着不紧不慢上车的顾清允，恭敬问道：“顾小姐，是要去傅宅一起吃晚餐吗？”

顾清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傅莳也打断：“不回去，直接去Down。”

Down就是傅莳也说的那个刚开的酒吧，这几日在S市声名鹊起。

王叔犹豫了一瞬，劝道：“可是，傅总说……”

“哎呀天天傅总说傅总说，你不跟他说不就好了吗？他还能天天盯着我不成？”傅莳也一锤定音，“快点，去Down。”

最后车子还是稳稳地驶上道路，往外滩开去。

几人没有察觉到，在车开启后，拐角处缓缓地拐出一辆普通的黑车，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夜晚的酒吧很热闹。

起码Down非常热闹。

打开隔音门的那一瞬间，响如擂鼓的音浪扑面而来，灯光昏暗，人声鼎沸，顾清允轻轻皱了皱眉。

她不太喜欢这种太过热闹的氛围。

傅莳也拉着她就往里面冲：“快快快，我看到帅哥了！”

王叔在后面举着尔康手：“傅小姐，我在外面等您啊，顾小姐帮我看着她啊！”

顾清允：“……”

算了，随便吧。

工作人员热情地将两人带到了最好的位置上，顾清允还没来得及坐下，已经亢奋起来的工作人员直接喊了四个男模坐在了两人身侧。

顾清允：“……？”

昏暗的灯光洒下，坐在她身侧的男模眉眼精致，笑眼弯弯地贴近：“姐姐，想喝什么呀？”

“……”

身后的角落里，两个男人缩在角落里的卡座上。高瘦的那人举着手机，摄像头聚焦在顾清允的身上。

另一人稍微胖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陈总让我们搞顾氏，你跟着顾家大小姐有什么用啊？”

“你懂个屁。”高瘦男咔咔连拍了好几张照片，“顾家千金未成年就进入酒吧，还点男模，够让顾氏忙活一阵了。”

胖子低头看了两眼照片，发出了两声猥琐的笑：“人大小姐就是好看啊，偷拍也能拍这么好看。”

高瘦男瞪了他一眼：“放屁，那是我拍照技术好。”

周围的音乐变得欢快起来，伴随着灯光的不断闪烁。

高瘦男盯着屏幕里的顾清允拍得起劲，在高昂的音乐中大声道：“咱俩今天就在这蹲着……”

他话音未落，镜头里的人忽地转头看了一眼。

很轻的一眼，就好像只是扫了一圈。

他却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缩回了卡座里：“卧槽，吓死我了。”

胖子也跟着缩成一团：“咋了？被发现了？？”

高瘦男惊魂未定地伸长脖子又看了一眼。

背对着他们的女孩已经收回目光，背影一如既往地清冷，仿佛刚刚的回眸只是一个意外。

他吞了吞口水，道：“算了算了，这活太刺激了，我们撤。”

两人摸出了酒吧。

-

顾清允将半醉的傅莳也扶上车，礼貌朝王叔告了别。

手机屏幕上消息不断，但她没怎么在意，点开打车软件叫了个车。

软件显示车子还有三分钟才到，顾清允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了顾父的电话。

威严但满是担心的声音响起：“清允啊，是不是该出手了？现在灵韵上都是你的负面消息。”

灵韵就是目前社交媒体的龙头软件，里面鱼龙混杂，评论区向来是惨不忍睹。以刚刚那两人的行为，估计早就憋不住发帖诋毁了，顾清允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会把自己说成什么样子。

她笑了一声：“不着急，火要烧大一点，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顾父叹了口气：“这我当然知道，但灵韵上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

手机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被人抢了过去，顾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就是嘛，他们怎么说话的呀，真是太过分了。”

车子比预计来的时间要快，稳稳地停在了顾清允身前，她拉开车门上车，笑道：“妈你少看灵韵，里面太乱。”

“哎呀我知道。”顾母说，“诶，对了，清允啊，这事是你专门设计的吗？”

车子缓缓开动，顾清允笑了一声：“哪能啊，不过是突然发现了有人偷拍，两人溜得又太快了，没现场抓到，这才想着不如趁势将局搅得更乱一点。”

灵韵评论区恶臭的氛围很多人早就看不下去了，不少人都在喊话，希望能有个替代品。但灵韵仗着自己势大，每次有竞品冒头，都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搞黄。

顾氏这次推出新软件，的确能戳中网友痛点，但要是按常规路子慢慢推广，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被灵韵使绊子。所以顾清允干脆在软件上线前搞波大的，直接引爆大家对灵韵的怒火，顺势踩着灵韵吸引用户。

这招虽然够狠，但也冒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己名声搞砸。但她却依旧不紧不慢，仿佛早就胜券在握。

他们又随口聊了两句，夜里人不多，车子开得快，不多时，顾清允就看见附中问思楼的尖尖。

“诶？”顾母突然在电话那头疑惑道：“帖子怎么被删了呀？”

删帖？

顾清允挑眉：“是吗？”

顾母：“对啊，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帖子突然全被删掉了，热搜点进去也是空白，茂林啊，这是你手下做的吗？”

顾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哪有，之前跟小黄说了等通知再动作的呀。”

看来是看不过去的神秘人出手了。

顾清允笑了一下，恰好前方就是附中的商业街，街道上只有那家风云网吧还亮着灯。她想了想，对司机道：“师傅，你在那个网吧那让我下就行。”

“清允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顾母担心道，“你爸已经让小黄叔叔加班查了。”

车辆稳稳停在路边，顾清允开门下车：“不用，我来。”

夜风萧瑟，顾清允拢了拢外套。

早知道这么晚自己还会出来，早上就穿厚一点了。她叹了口气，大步往网吧走去，对电话里道：“你们别看灵韵了，现在肯定吵得更凶。”

网吧的玻璃门被她推开，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前台后面低着头专心敲键盘的男生立马抬头，声音冷冽：“你好，风云网……”

他对上顾清允的眸子，忽地一顿：“……学姐？”

顾清允挑了挑眉，对电话里道：“行了，我挂了。”

她摁灭手机，走到前台边：“好巧。帮我开一台机子，谢谢。”

“哦。”裴确顿了片刻，指尖轻敲键盘，飞速给她开了个电脑。

顾清允盯着他敲键盘的手指，若有所思。

进门前他敲键盘的动作……

“21号，就在这。”他指了指靠近门的那台电脑。

这也是离前台最近的一台。

顾清允收回思绪，说了声谢谢，坐下开机。

她不擅长电脑，只是稍微了解。不过查那几个博主IP不难，加上他们也没什么防范心，不过片刻，她就已经顺着线索揪到了几个闹得最欢的博主信息。

耗费的主要时间在于，要顺藤摸瓜抓到罪魁祸首。

顾清允技术有限，恢复不了被删除的数据，只能将任务委派给了顾父手下的得力干将。

她拨通黄秘书的电话，起身将电脑关机：“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转身之时，她莫名对上了裴确的眸子。

偷看？

那还这么理直气壮地盯着自己？

顾清允耸耸肩，冲他微微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推门离开网吧。

“那个，学姐。”身后玻璃门上的风铃响动，顾清允转过身，裴确抵着门。

顾清允：“我落东西了？”

“不是。”裴确不知为何皱了皱眉，显得有些烦躁，“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中午的钱还没有给你。”

顾清允很轻易地察觉到了那点烦躁，她耸耸肩，不明所以：“没关系，没多少钱。”

“要给的。”裴确坚持。

难道是觉得自己给他付钱伤自尊了？

顾清允掏出手机，将二维码展示给了裴确：“行吧。”

裴确摁亮手机屏幕，他屏幕恰好展示在顾清允面前，上面一闪而过几条充斥着辱骂的消息。

扫上联系方式，他抬眼，轻轻弯了弯眼睛：“谢谢学姐。我一会就转给你。”

顾清允盯着他看了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开。

路边街灯明亮又昏暗，她的身影在灯光的交织下不断变换，很快隐匿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