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晚睡得迟，顾清允一直到九点多才睡醒。
她看着天花板发愣，又缩回被子里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她又探出一只手将手机摸了过去。
消息挺多，她点开花开富贵的头像。
[你爹来咯]：昨晚的热度爆了，我们八点发声明，顺带着宣传下聚光。
聚光就是顾氏新推出的社交媒体，比灵韵多了一项注册门槛，回答五十道题，及格了才能发表评论，同时还设计了AI智能审核评论的程序。虽然相对而言麻烦了一些，但对于苦灵韵久矣的网友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顾清允没点进灵韵里查看声明，她往下翻了翻，黄叔只回了一个“还在努力中”，后面没再回消息。
昨晚那场删帖战争直接拉高了讨论的热度，给了顾氏在今天发声反击的充分关注。至于追查照片的源头，这事不怎么急，反正顾清允在酒吧里见过，下午去Down查一下监控，总能找到的。
她慢悠悠地往下滑。
裴确在凌晨四点多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她想起这人坐在前台的样子，似乎是在兼职。
一夜没睡吗？
她点了进去。
[。]：向你转账20元。
[。]：（乖巧.jpg）
这人面对面交流一副冷淡的神情，在网络上居然会发这种表情包吗？
她笑了一声，把转账接收了。
刚一退出聊天框，裴确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学姐早。
早。
她在心里回了一句，没再点进去。
邮箱里有一份新邮件，凌晨四点发过来的。
顾清允翻了个身，点开了邮件查看。
里面一句废话也没有，一点开就是两张监控截图，下面附带了图上两人的各种信息资料。
顾清允立马坐了起来，皱着眉往下滑。
之后的信息依旧简单粗暴，逻辑清晰地罗列了偷拍的那两人的行动轨迹，与源头帖子的发帖人的关系和证据。最后放了一堆这两人和灵韵集团曾经违法乱纪的证据。
信息量巨大。
顾清允立马将邮件转给了黄叔，对方秒回：“？？？”
还没等顾清允回复，黄叔又紧急把问号撤回了，回了一句：“顾小姐真厉害。”
顾清允：“……”
她摁着语音简单解释了一下，又将对方的邮箱地址发过去拜托黄叔查一下这人，然后从床上跳下来洗漱。
张姨已经离开了，早餐被她放在了保温箱里。
顾清允倒了一杯冰牛奶，坐在餐桌前摁亮了屏幕。
[黄秘书]：邮箱地址应该是假的，没查到。
顾清允撇撇嘴。
谁这么厉害？
好想挖去顾氏打工。
她慢吞吞地吃了一口早餐，打开了顾氏的声明。
顾氏集团V：
针对近日灵韵平台散布我司继承人顾清允女士的不实传闻，现作如下声明：
第一，顾女士已于今年1月28日成年，其个人社交活动完全合法。网传“未成年出入酒吧”系典型造谣。
第二，即便顾小姐并未成年，灵韵集团的行为已构成多重违法，这种为商业利益践踏法律底线的行为，已完全背离互联网企业的基本伦理。
最后，实施此次恶性竞争的灵韵社交平台，正是长期存在无数痼疾的平台（附图8）。其纵容网络暴力、漠视用户权益的运营模式，终将被市场淘汰。
我司研发的“聚光”将于4月10日正式上线，我们诚挚邀请所有深受网络暴力之苦的网友，通过官网预约内测资格……
顾清允没再往后看，轻滑屏幕看向了评论区。里面一片叫好之声。
她勾了勾唇。
这次，是顾氏大获全胜。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是顾父发来一条消息。
[你爹来咯]：我让小黄去接你了，去Down查一下监控。
顾清允回了一个表情包。
即便顾父不提，她也肯定是要去验证一下邮件的真实性的。
这人虽然看着是向着自己的，但行事作风阴暗难测，目的未知。她不可能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她三口吃完了剩下的早餐，捞过外套先去了趟交警大队。
附中周边街道监控完善，没几分钟就调出来黑车尾随他们的监控。
一旁的警察姐姐低头记录：“这边没问题了，我们再去酒吧看一下。”
顾清允点头，起身离开之时，调监控的交警指尖轻点，大屏幕变成了周边实时监控。
她正前方的小屏幕是附中旁的小巷。
此刻，一个眼熟的背影单手迎下对面挥来的棍子，动作狠戾地将人怼到墙上。
顾清允一顿。
裴确？
她正准备细看，一旁的警察姐姐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顾清允收回目光，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瞥了一眼，皱了皱眉，这才离开了监控室。
-
半小时前——
风铃轻响，裴确猛地坐直身体，甩了甩脑袋。
来的人是昨天值班的男生，他边走边说：“不好意思来迟了。”
裴确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依旧是来自家里人的谩骂，他揉了揉额头，摁灭手机塞进了口袋，低声道：“没事。”
昨晚将近四点才休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网吧又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了，满打满算他也只睡了五个小时左右，他脚步有些飘忽。
“对了。”他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又变得皱巴巴的二十元递给男生，“昨晚谢谢。”
“害，没事。”男生拿过纸币，笑着坐在椅子上，“不就是微信里没钱嘛，很正常的呀。”
裴确点点头，转身离开网吧。
今天的太阳有些刺眼。
裴确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适应了阳光。
他走了两步，饥饿感上涌，这才想起来他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
裴确顿了顿，进了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两块最简单的面包。
S市物价昂贵，即便是这两块面包也花了不少钱，他有些肉疼，小心翼翼地捧着吃。
商业街距离小区不远，有条小巷子从中间连接，他嚼着面包，进了人迹罕至的巷子里。
阳光洒落，巷子里的阴影被压缩成小小的一块，窄小的走道里满是光亮。
面包入腹的瞬间，饥饿的感觉反扑上来。
他低下头，准备直接将剩下的大半都塞进嘴里。
“哈哈，找到了。”孩童尖锐的笑声传来，裴确还没反应过来，一块沾着泥沙的石子擦着他的唇瓣落在了那块面包上。
他轻轻皱了皱眉，目光瞥向来人。
裴翔是裴确的亲弟弟，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跟裴确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况截然相反，裴翔可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此刻他圆滚滚地站在路中间，叉着腰笑得猖狂：“叫你吃，吃不了了吧。”
裴确垂着眸，将面包最上层被弄脏的部分掐了，用包装袋裹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围着他的小孩。
这些小孩多半是裴翔的同学，隐隐以他为首，拎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棍子。
摸清底细，裴确偏头笑了一声，冷冽开口：“想教训我的话，你起码得找几个身形跟我差不多的。”
他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身高才到他胸口的人，面上露出一抹嘲讽：“像你们这样的，恐怕不太够我打。”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一脚飞踹，将他侧边的小孩踢飞在地。
“啊！”小孩发出一声惨叫。
到底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小孩子，看到同伴现在的惨状，好几个小孩立马怂了，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
裴翔立马大喊：“你们怂什么？这人就是我家的一条狗，打死他都没事！我爸妈会帮着我们的，都一起上。”
闻言，那群小孩立马又松了口气，朝着裴确靠近。
裴确站在原地，不管周围人的缓缓靠近，冷冷盯着不远处的裴翔。
胃里的翻涌告诉他，他没多少力气跟旁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
侧边挥舞棍子的声音传来，裴确猛地转身，一拳砸向那小孩的脸颊。
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裴确！你要是敢动他们一下，我就告诉妈妈。”裴翔大吼。
砰——
裴确的动作不停，一拳狠狠砸在预想的地方。
他冷笑一声，飞快穿过瑟缩后退的包围圈。
裴翔看着一身戾气靠近他的裴确，吓得掉头就跑：“你不能打我！”
他一时慌乱，左脚踩右脚摔了个狗吃屎。都没来得及痛呼，他飞快翻身，威胁：“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
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裴确已经一拳砸了上去。
毫不留情。
类似的威胁，他听过太多次了。
随便吧。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月挂在天边，昏暗的月光洒落。
裴确坐在单元楼的路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屏幕上跳出“请尽快连接充电器”的字样，没人管后又缓缓变暗。彻底黑下去的前一瞬，几条消息接连弹了出来。
[翔翔妈妈]：有种你今天就别回来，胆子大了居然敢打翔翔，我告诉你……
[翔翔妈妈]：早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就该弄死你，一出生就克死了你外公……
[翔翔妈妈]：你奶奶养了你十几年还不是天天恨不得你死？谁会喜欢你……
[翔翔妈妈]：整天那个死样，养条狗都比养你好，你怎么不去死？
嗡。
手机震动两下，没电关机了。
他眼睫轻轻动了动。
挺好。
起码不用被他们骚扰了。
手背被轻轻舔了一下。
裴确眼珠转动，瞥见一只瘸了腿的橘猫坐在他身侧，瘦巴巴的身体衬得那双黑眼珠又圆又大。
晚风吹过，他额前沾着些许血迹的黑发轻轻晃动。他恹恹抬眼，出神地看着发丝上的那点血迹。
不知道是谁的血。
那小孩的？裴翔的？还是……自己的？
他懒得去猜，也懒得去动。
橘猫的脑袋在他腰间乱拱，裴确嫌它烦，推着它的脑袋往后。
一个折起来的白纸从口袋里掉在地上。
灯光昏暗，但白纸掉在地上也同样显眼。裴确盯着白纸安静了片刻，伸手捏着一角将它拿起来。
画纸上的人儿依旧漂亮精致，裴确心想，画里的女孩此刻多半也还是精致的，但自己却……
他自嘲一笑，沾满泥泞的手指下意识避开笔迹，将画纸整整齐齐地折了回去。
滴滴——
不远处驶来了一辆黑色的SUV，冲着他摁了摁喇叭。
橘猫飞快窜进了后面的草丛里。
裴确没有抬头。
他没占着车道，这车要是想撞死他，也行。
一双运动鞋停在他的面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好眼熟呀，小帅哥。”
他抬头，对上了傅莳也的眼睛。
被血迹糊满的大脑缓缓转动，他想起来，这人是顾清允的朋友。
傅莳也往他身后的居民楼看了一眼：“清允回来没？”
裴确又低下头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这一天都没见过顾清允。
“唉，好吧。”傅莳也叹了口气，转头往车上走。走到一半，她又忽地转头看过来，“你也住这？”
裴确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这声太小，傅莳也没听到，她瘪瘪嘴，拉着扶手将一只脚踩上了车。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傅莳也停下动作，低头看了两眼，情绪立马高昂起来，摁着语音道：“哪个警局啊，我来找你！”
裴确眼珠轻轻动了动，但也仅此而已。
傅莳也跳上车坐上座位，关上车门的前一瞬忽地想到了什么，将脑袋探出去：“哎，小帅哥。”
裴确抬头看她，灯光没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