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觉得还可以商量一下。”胖子小心翼翼地哀求，“我们就拍了两张照片，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就是啊，你这分明就是想逼我们上绝路！”高瘦男忿忿不平。

顾清允敷衍地嗯了两声，对一旁的警察道：“谢谢姐姐，辛苦你们了。”

警察姐姐笑道：“没关系，现在基本上没问题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清允——”傅莳也推开门冲进来，一头载进了顾清允怀里，“呜呜都怪我要去Down，你没事吧，怎么都进局子了？”

顾清允：“……”

她扶住傅莳也的肩膀，耐心道：“众所周知，进局子的除了有加害者，还有受害者。”

裴确在后面跟了进来，银白的光照下来，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展示在了顾清允面前。

顾清允一怔：“你怎么了？”

“……什么？”裴确的嗓子还有些哑。

一旁的警察姐姐看到他的样子立马走过去，皱着眉问：“被人打了吗？”

裴确愣了一瞬，微微侧头，玻璃门上映照出他的模样。

一身黑的衣服上满是灰尘，衣袖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头发凌乱，颧骨处的淤青透过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瘆人。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块已经干巴的面包。

因为几乎没吃饭的缘故，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他摇摇头，低声道：“没有。”

傅莳也趴在顾清允身上跟她咬耳朵：“你不知道，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这人就坐在路边的花圃上，黑漆漆的一团，差点把我吓死。”

顾清允摁了摁太阳穴，拍拍傅莳也的肩膀，对警察姐姐说：“姐姐，这边有药箱吗？能不能先给他上个药？”

裴确回过神，目光缓缓从玻璃门上移开，直勾勾地看着顾清允。

警察想了想，脸上露出些许愧疚：“没有。但往西走有一家药店，你们可以去那买一点药。”

“行。”顾清允点点头，拉着傅莳也往外走，告别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辛苦姐姐。”

她走到还傻愣愣站着的裴确身边，顺手扯着他的衣袖将他也拉着离开。

警察局里的光透过玻璃门照射出来，顾清允松开两人，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包湿巾递给裴确：“擦一下。”

裴确顿了顿，伸手接过。

“药店……药店……”顾清允打开地图软件，嘴里喃喃。

“不用。”裴确出声。

顾清允侧头看他。

裴确喉结滚动，目光从刚刚顾清允扯过的衣袖上移开，哑声道：“没伤。”

傅莳也从顾清允的肩膀上探出脑袋：“那你这身血迹是……”

裴确垂下眸子：“别人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裴确没再说话。

“哦。”顾清允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那就去吃饭吧，小也，你吃了吗？”

傅莳也摇头像拨浪鼓：“还没有。听说附近有家海鲜面馆很好吃，我还没去试过，一起呀一起呀。”

顾清允点头：“好啊。”

她转头看向裴确：“海鲜过敏吗？”

裴确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吃面吗？”顾清允又问。

裴确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顾清允下了定论，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走了，饿死我了。”

-

顾清允请客，点了三碗蟹黄面。

她看了眼还在发愣的裴确，想了想，给其中一份的面选了加量。

服务员很热情地给三人倒了茶水，顾清允将菜单给服务员看了一眼：“先把面上了吧，我们再看看别的。”

她将另一张菜单递给傅莳也：“还有你想吃的吗？”

傅莳也翻来翻去，兴高采烈地又加了两份小食。

裴确还在思考人生。

一张黄绿交加的菜单被塞到他的脸和桌子中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清允笑了笑：“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裴确缓缓嗯了一声，接过菜单。

入目是一份38元的米饭。

裴确立马清醒了。

他木着脸翻了一页，半晌，缓缓合上菜单：“我没什么想吃的。”

顾清允哪能不知道这小屁孩在想什么，挑挑眉接过菜单，猜着这人的口味加了几个菜，这才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三份面来得很快，服务员小姐姐笑吟吟地问：“这份加量的是谁的呀？”

顾清允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裴确：“他。”

金黄的蟹黄铺满整个大碗，鲜嫩可口的汤汁与劲道的面条混合在一起，面碗刚放上桌子，独属于蟹肉的鲜甜扑面而来，伴随着蒸腾的热气。

裴确失去知觉数个小时的胃部终于开始疯狂叫嚣，唾液在瞬间分泌。

“愣着干什么，吃啊。”顾清允提醒。

裴确垂着眸点点头，扒了一大块面条塞进嘴里，温热的面条下肚，抚平了胃部隐隐的疼痛。

傅莳也小口小口吃着，凑到顾清允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一天没吃饭啊，饿成这样？”

他们点的其他小食也很快上了桌。

一戳就破的蟹黄小笼包，脆香多汁的蛋汁大排，滑嫩可口的豉汁凤爪……

顾清允担心裴确不好意思吃，每个菜都夹了些给他。

傅莳也毫不顾忌形象地啃着凤爪，含糊不清道：“对了，清允，你那事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样，偷拍的拘留，骂人的道歉，至于灵韵……”顾清允漫不经心地冷哼一声，“这个不急，我们慢慢来。”

傅莳也伸出空闲的手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招6啊。”

服务员又上了一份蒸排骨，顾清允顺手用公筷给裴确夹了两个，皱着眉思索道：“就是那个帮我删帖子的神秘人还没找到。”

裴确动作一顿，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顾清允，恰好跟她对上目光。他一怔，又立马低下头继续吃。

傅莳也好奇道：“这事我也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把这件事情的热度都搞上去了。”

顾清允收回目光，耸耸肩，“不知道这人的底细，自然不知道这人的目的。但我倾向于，这人是想帮我降热度，但结果不如人意。”

“幸好被你完美解决了，不然我就让我哥喊傅氏也加入战场！”傅莳也挥挥拳头，“哎，你说，这人会是谁啊？”

顾清允夹了一块排骨，笑了：“你哥没揍你就不错了，还加入战场。”

“他揍我干嘛？”傅莳也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豆花：“那你心里没有猜测的对象吗？”

顾清允撑着下巴，思索：“没有啊。”

这人肯定是个电脑高手，顾清允认识的高手不少，但她都不觉得他们会在这时候出手，更别说出手了还不来找她邀功。

所以她更倾向于她不认识的人。

或者说，她认识，但不知道这人的电脑技术水平。

“诶，小帅哥，想啥呢，吃呀。”傅莳也看着一动不动的裴确，提醒道。

顾清允的目光缓缓移至裴确身上，两人的视线隔着餐桌撞在一起。

他似是猛地回神，慌张地避开了相撞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黑眸中的情绪。

顾清允挑了挑眉。

她忽地想起，昨夜网吧里，男生低头敲击键盘的动作——快速而有规律，指尖在整个键盘游走。

那种敲击方式，应该不是游戏操作。

傅莳也戳戳她，将话题拉了回去：“不应该啊，你什么时候没猜对过？”

顾清允收回视线，勾了勾唇：“是啊，我什么时候猜错过。”

裴确慢吞吞地吃着剩下的面，不敢再抬头偷听两人对话。

“裴确。”顾清允的声音响起。

裴确愣了一瞬，抬头。

她靠在椅子上，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还饿吗？要不要再点一些？”

裴确僵了片刻，伸手抽了一张纸巾，缓缓擦了擦嘴：“不饿了。”

顾清允点点头，“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傅莳也啃排骨的动作一顿，好奇地看向裴确。

裴确抿了抿唇：“也……没什么，我有个弟弟，他带人打我，我打了回去。就这样。”

傅莳也眨巴着眼睛，面露同情：“啊……他们怎么这样啊。”

“为什么你弟弟要带人打你？”顾清允皱了皱眉。

顾家兄弟姐妹不少，但大家关系都不错，没见到过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

“单纯看我不顺眼。”裴确轻轻嗤了一声。

“啊……”傅莳也呆呆道，“怎么会这样？”

裴确低着头，没回话。

“有病呗，还能是什么。”顾清允的声音将裴确拉回餐厅，他睫毛轻轻颤动，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在几番挣扎之下，还是闭上了嘴巴。

三人的位置是在一个大的落地窗前。

顾清允余光扫过，瞧见窗外扒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顾清允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圈他们吃剩的小食。

傅莳也似乎也吃不下了，啃完最后一个排骨就用毛巾开始擦手。

顾清允抬抬下巴，示意裴确：“还吃吗？”

裴确放下筷子：“不吃了。”

顾清允点点头，喊来服务员给他们打包剩下的东西。

之前担心裴确饿死，顾清允点了不少东西，但似乎超过他们三人能吃的量了，此刻桌上还剩下不少，甚至还有几个菜品都没怎么动过。

服务员用小盒子装好，还贴心地在里面塞了几个筷子勺子，递给了顾清允。

裴确起身接过：“我来吧。”

三人出了餐厅。

扒着窗户的小女孩跟着他们缩在了一旁的黑暗里。

顾清允笑了一声。

毕竟是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旁人一眼就能看穿。

看她跟着他们的动作，明显是故意装可怜想博取同情，好讨点免费的吃食。就连之前扒窗户的举动，八成也是有意为之。

不过……

顾清允转身，打量着怯怯僵在原地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都不过是个饿疯了的孩子。

她会因为同情或怜悯带裴确来餐厅吃饭，也自然不会拒绝一个同样处于饥饿状态的小姑娘。

“裴确，打包的东西给她吧。”

小女孩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裴确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眸中闪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

顾清允真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