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算早，天还亮着，晚风吹过，有点冷，但很舒服。

顾清允没进小区，逛到学校另一面的商业街买了点零食，看到冰柜里的速冻食品，她顿了顿，顺手拿了一袋。

明天保姆应该就有消息了，但是今天的晚饭还是没有着落。顾清允盯着速冻饺子后面的步骤看了半天，觉得应该不难。

从商业街原路返回有点远，顾清允没怎么犹豫，走进了小巷子里。

这里能直通小区大门，顾清允一般买了东西都会从这里走。巷子里面没什么人，是小混混经常聚集的地方。

或者说，是因为小混混经常聚集在这里，所以巷子里才没什么人。

一声刺耳的猫叫声，顾清允皱了皱眉，带着项圈的橘猫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奔来，后面追了七八个穿着豆豆鞋的小混混。

顾清允在原地停下，橘猫身上多了几道流着血的伤口，在她身后飞速转弯，毛发竖起，龇牙对准那群小混混。

“让开。”为首的男生顶着一头红毛，上下打量着顾清允：“小美女，别多管闲事，否则你跟那条猫都别想走。”

顾清允微微挑眉，好整以暇道：“哦，这样。”

她低头想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但前几天飘过雨，巷子地面上一片泥泞，便只好作罢，“这猫惹你们了？”

闻言，那几个混混莫名其妙地哄笑起来，一个黄毛贱兮兮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姐姐，它没惹我们，但我们就是想抓它过来玩。”

话毕，几人又是一阵笑。

顾清允也不恼，安静几秒后，她笑眯眯的：“你们刚来这边？”

红毛眨眨眼睛：“你咋知道？”

顾清允：“因为上一个在这里堵住我的红毛现在还没从医院里出来。”

红毛大怒：“你威胁我？！”

顾清允空着的那只手在塑料袋上拍了两下，算是鼓掌：“厉害，还能听出来我在威胁你。”

两句话将气氛拔高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红毛一声令下：“别管那条猫了！给我好好教训她，不知好歹！”

五颜六色的毛将顾清允团团围住，红毛抚掌大笑：“没辙了吧！”

顾清允转了转手腕，点头：“还挺有文化，看来，起码小学是毕业了。”

红毛气得头顶上的毛都在颤抖，他指着顾清允，大吼：“给我上！”

顾清允目光扫过这群五颜六色的青年，空着的手臂绷紧。

还没等她出手，侧边猛地飞来一个书包，狠狠砸在红毛脑袋上，红毛“嗷”了一声，被砸倒在地。

顾清允看向来人。

裴确脸上还挂着彩，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这群五色花。

橘猫喵呜一声，从顾清允身后跳到了裴确身后。

“裴确？”顾清允歪歪头，她上下看了看裴确那副惨样，“你这是怎么了？”

裴确没说话，大步走到她身前，眸色狠戾地看着眼前龇牙咧嘴爬起来的红毛：“这些天，是你们吗？”

他这句不达上下文，顾清允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

红毛也没懂，他一脸莫名：“你有病吧？”

“跟踪这只猫，欺负它的，是你们吧。”裴确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已经是陈述的语气。

这帮五色毛又是一阵哄笑：“说啥呢，跟猫玩玩，能叫跟踪吗？”

橘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弓着背低吼了一声。

“还有这事？”顾清允突然想到了裴确给猫带的项圈。

难道就是为了揪出这群人？

她侧头看了眼裴确。

他身上的伤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脸颊一道浅浅的红痕，从颧骨划到嘴角，像是被带着饰品的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衣袖往上折了两道，露出手臂上未干的血痕。

顾清允皱了皱眉。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半天没见多出这么多伤？

“给猫出头的还是第一次见。”红毛笑嘻嘻地看着裴确，高音调地“诶”了一声：“那我们成全你，给我——”

还没等他说完，顾清允已经一脚踹在了身边一个黄毛身上。

砰。

所有毛都呆在原地，愣愣地看被踹飞几米远的黄毛。

顾清允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一拳砸在了前面人的脸上。

扑通。

那人被砸倒在地上，脑子都懵了几瞬。

红毛大受震撼，小小的眼睛里瞳孔八级地震：“你你你……”

围着顾清允的人害怕地退了两步，原本紧密的包围圈顿时变得松散起来。

顾清允慢条斯理地穿过他们，走到红毛面前，挑了挑眉：“成全我们？”

红毛吞了吞口水，立马变了脸色。他讪笑两声，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我不知好歹，我没辙了，我真是个大傻逼，怎么能惹到姑娘您呢？”

顾清允没心思跟他废话，白了他一眼：“滚。”

“诶诶诶，好好好，我立马就滚，我保证给您滚得漂漂亮亮的。”红毛一蹦三尺高，带头就跑。

剩下的毛架着伤患，两个人拉手两个人拉腿地跟着跑了。

顾清允嗤了一声。

她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裴确：“想什么呢？”

裴确倏然回神，他笑了一下：“我好像有点多余，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解决的。”

顾清允目光落在他颧骨的擦伤上，抿唇没多问，又看向橘猫：“旁边有个宠物医院，带它去看看。”

裴确嗯了一声，蹲下身避开伤口，将猫抱了起来。

似乎是不太适应被人抱着，橘猫挣扎了两下。

裴确跟在顾清允身后，抬眼确认她没关注这边，才低声威胁：“再动给你扔这。”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橘猫很快安静下来。

-

猫背上好几处伤口，血痕凝固沾上些许类似烟灰的东西，宠物医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脏东西挑出来。

看着有点疼，顾清允偏开了脸，靠在侧边的桌子上盯着裴确侧脸的下颚线：“这个项圈是干什么的？”

裴确抿唇，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知道这个项圈是他给橘猫戴上的。

“路过看到了。”顾清允说，“这是秘密吗？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裴确：“……”

因为瘦，从侧面看过去，他的喉结突出，滚动的动作格外显眼。

顾清允指尖动了动，就见他垂眸道：“不用。”

他顿了顿，“没什么功能，定位加自动录屏同步。”

自动录屏同步？

顾清允想到前几天自己下楼研究项圈的行为，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但不自在过后，她又觉得惊讶——单凭那些废弃电子零件，裴确居然能将这项圈做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确认：“你自己做的？”

橘猫喵呜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弄疼了。

裴确偏头去看它，应道：“嗯。”

好嘛。

顾清允笑意渐深，越看裴确越喜欢。

多好的人才。

还有爱心。

她笑眯眯地凑近了些：“你跟这小猫很熟？”

裴确：“没有，见过几次。”

顾清允挑眉：“那它叫什么？”

“……”裴确沉默片刻，“流浪猫，没有名字。”

顾清允：“那你平常叫它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裴确才吐出几个字：“我不喊它。”

顾清允脑海里浮现出一人一猫沉默对望的场景，偏头笑了一声。

转过来时，她跟裴确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眸色很深，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像是在看一汪深谭。

顾清允看着他笑：“你对它挺好的。”

“……是吗。”裴确躲开目光，安静了一瞬，突然道：“可能是因为，它跟我有点像吧。”

顾清允：“哪里比较像？”

裴确垂眸，长长的睫毛低下来。

“两位，差不多了。”医生走出来，拉下口罩，橘猫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医生身后，朝着两人叫了一声。

“它不乐意我抱，就随它去了。”医生熟练地打开微信，“之后还得换药，你们谁加我个联系方式？”

“我来吧。”裴确掏出手机，扫上了二维码。

“加之后的药费300，可以直接转过来。”等他扫上码，医生低头准备返回主界面。

裴确的手一僵。

“我也加一个吧。”顾清允瞥了他一眼，上前，飞快扫了个联系方式，“之后有什么事跟我说也可以。”

她干脆地转了一千：“再约个体检，我看它后腿那边有点问题。”

两人走出宠物医院，橘猫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顾清允走在前面，手里的塑料袋沙沙作响：“橘猫……那不如就叫小橘，肯定很多人这么喊——”

“学姐。”

裴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清允转头，他距离她不到半米，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巧妙地隐藏了他露在外面的伤。

像那只橘猫一样。

只是那只猫是被人欺负了，裴确也是吗？

顾清允突然猜到了一点裴确觉得自己跟橘猫像的地方了。

流浪吗？

顾清允皱了皱眉。

“这个钱，等我——”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却能看出点点窘迫和难堪。

顾清允在他说话之前打断了他：“猫是我救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呆了一瞬，顾清允笑了笑，嫌手上塑料袋重，塞进他怀里：“不好意思的话，帮我拎会。”

她顿了顿，微微俯身看他：“你是要回去吧？”

裴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顾清允转过身：“那走吧。”

裴确眨眨眼睛，看着自己怀里一塑料袋的东西，他顿了两秒，抱紧塑料袋跟了上去。

顾清允侧头瞥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这身伤是什么情况？”

裴确乖巧答道：“我爸妈打的。”

“什么？”顾清允皱眉，“为人父母的，下手居然这么重。”

裴确脸上干涸的血迹莫名刺眼，顾清允移开目光：“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裴确笑了一下，眸中浓烈的情绪被额前碎发遮盖：“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让他们都滚。”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上了电梯。

快要分开了，裴确抿了抿唇，开口：“那个，之后，学姐还是注意一点他们。”

顾清允侧目看他：“为什么？”

“他们在这待不了几天了，但是——”裴确垂着眸：“可能会想趁机傍上你什么的，反正，你小心点。他们很难缠。”

电梯内安静了几秒，楼层数字缓缓跳动。

顾清允笑了一下。

裴确转头看去，撞入了她漂亮的眸子里。

她笑着说：“好，我会注意的。收拾好东西去我那吧，请你吃饭，庆祝你脱离苦海。”

裴确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慌乱移开目光：“……嗯。”

话音落下，电梯已经到了四层，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尖锐的声音传进轿厢。

“装死是吧？有钱住学区房没钱还给我爸？我们今天就坐在这了，不把那50万给我，你们一天都别想清静……诶？”

熟悉的红毛愣愣转头，不耐烦的神情在看在顾清允的那瞬间陡然崩裂：“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