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这块，顾清允是有考量的。

张姨的工资差不多是五万左右，市场价大概是五千到一万，给裴确开一万应该没什么问题。

裴确安静了一瞬，猛地抬起头。

“那两万？”顾清允以为他嫌少，想到他这段时间恐怕也没地方去，继续加码：“再包吃住？”

她还有一间空房间，顾父顾母也从来没来过，刚好能给裴确住。

不仅能每天吃到饭，还能把顾氏的准天才牢牢抓在手里，一石二鸟啊。

“不用，”裴确舔了舔嘴唇：“不用这么多。”

顾清允笑眯眯道：“那你是同意了？”

裴确蹙着眉看着她：“可是……”

顾清允慢吞吞地吃着牛腩，等他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出来，抬头说：“别可是了，做吗？”

裴确看着她，半晌，点头：“做。”

好多地方不收童工，顾清允给出的条件，已经是他接触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顾清允满意了，她扔下筷子，抽出手机：“你等下啊。”

她喜滋滋地跟顾父说不用给她找保姆了，然后点开裴确的聊天框给他转了五万。

裴确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盯着那条转账信息呆在原地。

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捧着那块破烂急切道：“不用这么多的。”

“两万的工资，两万给你买手机，剩下的钱是每天的买菜钱。”她早就对裴确那个两步喘三口气的手机不爽了，转完账笑着逗他：“你可不能给我贪污了。”

“……”裴确摇头：“不会。”

顾清允靠在椅背上，指了一下屋里的卧室：“那间给你住，房间里东西挺全的，你随便用。衣柜里面都是我爸妈的衣服，他们也没穿过，可以先穿着，你要是不喜欢我带你去买。”

顾清允拍拍手，站起身：“厨房你收拾，我去写题了。”

裴确坐在桌前，呆愣了很长时间。

直到楼下的声音渐渐平息，他才缓过神来，将盘子里已经冷掉的牛腩都吃掉，端着盘子去了厨房，锅和碗都洗干净放回原处。

屋内静悄悄的，书房的门被紧紧关着。

他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里侧的卧室。

单元楼的格局都差不多，这间卧室是一套房里的主卧，很大，以前都是他父母住着。

窗户几乎占满了整个外侧墙壁，L字型书桌贴着窗户延伸至卧室中间的大床，床上浅蓝色被子松松软软，被人铺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格外柔软舒服。

房门旁边是一间小浴室，里面的柜子上摆着一堆日用品，看上去都没怎么用过。

他的呼吸轻轻颤抖，一步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被子。

-

次日。

柳明华终于忍不住带着裴翔敲响了顾清允家的大门。

还是大早，顾清允正在慢吞吞地吃完最后一口早饭。

听到敲门声，她不紧不慢地指挥裴确把碗筷扔进洗碗机，背着包开了门。

柳明华笑得谄媚：“顾小姐早。”

旁边的男孩只到她的胸口，身体圆滚滚的，跟裴确的清瘦完全不一样。

见到她，男孩大声道：“顾姐姐好，我叫裴翔。”

他声音很尖锐，顾清允掏了掏耳朵，靠在门框上：“是挺早的，特意挑了我准备去学校的时候。”

她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柳明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还是忍着脾气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今天来拜访您，是想带我儿子跟您认识一下，你看，圆嘟嘟的，很可爱吧？”

裴翔将两只手捧在下巴，朝她笑成了一朵花。

顾清允侧过脸笑了一声。

有病。

见她笑了，柳明华顿时以为裴翔讨到了顾清允的欢心，立马说：“您应该也知道，我家最近遇到点麻烦，正好过年的时候我们还没见过面，不知道顾小姐您能不能发发善心，给我儿子补一点小红包？”

顾清允捂着脸笑得停不下来。柳明华和裴翔也跟着笑。

像个傻子。

她止住笑，好整以暇地问：“就，生要啊？”

她点了点两人空空如也的手：“别人找我办事好歹带点东西过来呢，你们连这点成本都不愿意承担？”

柳明华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您知道的，我家最近……”

她突然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从顾清允身后出来的裴确：“你……你怎么在这？”

裴翔瞪大眼睛：“我就知道！妈妈你看，我说的没错！他早就在勾搭人家了。”

裴确冷冷地看着她，侧身挡在顾清允面前：“你走，我拦住他们。”

柳明华立马扇了他一个巴掌，被裴确侧身躲开，但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从他脸颊刮过，她指着他的鼻子骂：“这才跟人家大小姐几天，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还让她先走，你把你妈看成什么洪水猛兽啊？”

裴确很白，一巴掌上去，他的脸颊立马通红一片，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顾清允冷了脸色：“挺嚣张啊，在我面前就敢打人。”

到这时，柳明华已经明白顾清允是不可能给她钱了。既然如此，她只能换个手段。

她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他是我儿子我打他怎么了？大早上他从你房间里面出来，你们俩干的什么勾当我还没问你呢？我儿子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就这么被你玷污了？顾小姐，你要是不给我五十万，我立马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所有人。”

裴确脸色发青，冲过去扯着她的衣服往楼下走：“你真是疯了！”

裴翔尖叫一声，疯狂捶打着裴确的胳膊：“裴确你放开我妈！”

柳明华猛地甩开他，嗤笑一声：“我疯什么？我看你才是疯了，明知道现在家里什么情况你还火上浇油地要我们退回房子，既然早就勾搭上人家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帮衬家里？你成年了吗就把自己往人家床上送？不要脸的东西！”

裴确目光阴冷，无数反驳的话语在嘴里转了几圈又被他咽下去，大力扯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靠近顾清允：“随你怎么说我。”

“柳小姐。”

冰冷的声音穿过尖锐的吵闹声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向上看去。

顾清允站在台阶上。

他们三人此时站在楼梯的中间，只能昂着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灯光从她背后射过来，她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光亮，衬得她周身气势骇人。

她微抬下巴，眼神冷冷地落在柳明华身上：“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什么，顾家之所以能称为豪门，不仅仅是因为有钱。”

柳明华没敢说话，顾清允声音不大，但就是莫名让她心神震颤。

顾清允笑了一下，很轻，轻到柳明华下意识抖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虽然我也不是仅靠顾家才走到这里。但你，好像真的以为，我是电视剧里那些没什么手段和心思的傻白甜。”她抱臂抬起一只手展开：“不瞒您说，整个楼道里都有监控，实时联网，自动报警。就在柳小姐您试图勒索我的时候，警察已经从警局出发了。”

柳明华脸色苍白，楼道外远远地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顾清允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笑得温柔：“你猜，警察什么时候会到呢？”

“哇——”裴翔猛地哭出声来，他瘫坐在地上：“我不要去警局，我不要去！”

像是打开了开关，柳明华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对不起顾小姐，是我太冒犯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裴确低着头，听到这两人的呼喊，嘴角勾起，眼里满是嘲讽。

顾清允没注意到裴确，她缓缓下了两个台阶，俯身看着柳明华：“放心，你这情节不严重，顶多是被教育两天，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手下留情呢？”

她直起身，抬眼撞进裴确漆黑的眸子中。

顾清允勾勾手：“走了。”

她转身摁了电梯，楼梯下方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警察来了。

裴确越过柳明华，却被她抓住了裤脚。趴在地上的女人抬起眼睛死死盯着他，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裴确垂着眸，挣脱了她的手，跟上顾清允。

冷风吹着裴确的脸庞，让他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些。

他追上前，低头问道：“不用做笔录吗？”

顾清允撇了一眼他通红的脸颊，转身进了小区外面的便利店。

她从冰柜里拿了个冰杯摁在他脸上，随意道：“自己拿着。”

裴确乖乖将冰杯贴在脸上，滚烫的脸颊触碰上冰凉，总算压下了那股火辣辣的痛感。

顾清允扫码付了钱：“视频录像都有，律师也来了，我还费那个心干什么？”

裴确捏着杯子，“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不管怎么说，都得尽快将他们赶走了，否则恐怕一天也不得安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校园，顾清允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往高三的楼走去。

-

趁着大课间时间，顾清允去了一趟校长室，跟从里面出来的裴确撞了个正着，

她瞥了眼裴确手里的材料：“干什么的？”

裴确面不改色地将纸折起来：“没什么，姐姐来找校长吗？”

顾清允将目光收回来，嗯了一声。

裴确侧身让出道路：“校长在里面呢，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顾清允手搭上门把手，“我可能出来得迟，你先回去吧。”

门被打开，校长瞧见她来，立马笑道：“诶，清允来啦。来来来，坐这坐这。”

顾清允礼貌打了声招呼，很快切入正题：“是这样的，我听说预科班的伙食费补助只有两百，这是不是有点少了？”

校长笑得像朵花，连连称赞：“说得对啊！明天我就让财务部给他们多打一点，一个月八百，您看怎么样？”

顾清允笑道：“您看着办就好，朱校长经验比我丰富，我相信您的判断。”

校长顿时被夸得合不拢嘴：“清允你真是。”

“哦对了，”顾清允想到裴确方才躲躲闪闪的模样，问道，“刚刚那个男生是来做什么的？”

“那个预科班的第一名？”校长叹了口气，“这小孩说是家里人家暴他，要求收回学区房。我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身上也有伤口，肯定相信的，但在此之前也需要去了解一下情况，得让丁主任去他们家看看再下定论。”

原来是为这事。

顾清允：“他住我楼下，情况确实如他所说。这家人很吵，早点让他们离开对邻里邻居都好。”

校长瞪大眼睛：“真的啊？那就不让丁主任去了，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流程走下来得好几天吧？”顾清允问。

“挺快的，大概周四发通知给他们家，周六就收房。”校长说。

也就这么几天时间，顾清允觉得还能接受，站起身道：“行。辛苦朱校长了，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