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吃东西,你可以陪我聊会天吗?”
彭显越身体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一个沙发抱枕,歪歪斜斜靠在一边。于放坐在他旁边,四肢大剌剌搁沙发上,和温润的彭显越相比,简直就是两个鲜明对比。
于放手心从前额挠过自己扎人短寸,脸上有些局促,他不是一个擅长交流的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氛围。
“你?”
“嗯?”彭显越情绪恹恹的,他双眼阖上,也不知道是要睡还是不睡。
“你平时生病,都吃什么药啊?”于放真是没话硬聊,话问出口,于放赶忙伸手捂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咳,真尴尬啊!
彭显越苍白的面孔出现一抹淡淡笑意,“于放,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人好冷,应该是个特别不好相处的人,可是和你相处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其实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
“啊?是吗,其实也还好啦。”于放是个不经夸的人,别人一夸他就忍不住挠后脑勺,嘴上虽然说着也还好这样的话,其实心里特高兴。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你了。”
“很早之前?”彭显越的话勾起于放的兴趣,于放身体朝他那边侧去,略有兴致问道,“那是多早啊?”
“你初三那年。”
“初三那年?你也是八中的?”于放一听这话,脸上的好奇心散去,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他初高中都是在八中读,他那会儿学习不咋滴,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吗?
于放只能想到最坏的结果。
“我........你怎么注意到我的.........”
“因为我每次下楼都要经过你们班门口,而你经常一个人趴在阳台上,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哈,这样啊!”于放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应该,不是通过那件事,按这个时间算来,彭显越当时应该毕业了。
于放那会确实还挺爱立抑郁少年人设,这样显得自己比较酷又讨女孩子喜欢,没想到装着装着真就成了一个忧郁失足少年,每天郁郁寡欢要死不活,也没等到来拯救自己的神明少女。
“我初三的时候,你是几年级啊?”于放单手撑住下巴问他,等了半天,沙发上传来对方绵长沉稳的呼吸。
彭显越翻了一下身,脚尖轻轻划过于放大腿,身体朝向沙发,网上说只有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这么睡,那他呢?他也是没有安全感吗?
于放去卧室给彭显越拿了个毯子盖上,又折回厨房,拉开冰箱一看,里面清一色各种牛奶矿泉水。眼看时间就快两点了,于放没办法,只得下楼去饭馆打包一份。
于放打包了三种不同口味的粥,也不知道彭显越的口味怎么样,只得甜的咸的都来一份。
他匆匆忙忙赶回来,电梯门一开,抬头便看见站在彭显越家门口的女孩。
对方一身长袖白裙,黑色长发披肩,一看就很正点,于放怀疑是不是自己按错电梯了,转身去看另外一个门牌号,自己没有走错。
他出来时门依旧是虚掩的,不过看女孩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和他关系不一般。
于放亲眼看见女孩进门,他站在电梯门口,心里莫名堵上一口郁气。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多想了。
他跟他萍水相逢,本来也没有很熟。
——
“放哥,你来啦!”
于放一进烧烤店,就听到孟晓佳响亮的声音,熟悉的召唤立刻把于放拉回现实,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
“放哥咋啦?失恋了?”
“恋屁恋,我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恋。”于放把手里的三盒粥放在桌子上,问她,“吃午饭了没?”
“这个点没吃饭的也就只有你了。”孟晓佳打包好垃圾袋放门口,在于放对面坐下,她澄澈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打转,若有所思道,“不对劲啊!我前俩天看你不挺高兴的吗?”
“不吃干活去,别一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像只蜜蜂一样。”
孟晓佳无视于放的呵斥,嘴里啧啧赞叹,“还一个人喝三碗,放哥最近胃口大开啊!”
“孟晓佳?”于放一个杀人眼刀子递来,孟晓佳连连举起双手假装投降,“我懂,我明白,我理解。”
于放一口气喝下三碗粥,又蹲在门口抽了一根烟,店里慢慢开始来客,于放也忙了起来。
人在忙碌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东西,于放从戴上围裙那刻到晚上打烊,整个人就没歇过一口气,平时怎么着也会挤个时间抽跟烟,孟晓佳看他满头大汗又沉默不语的模样,就知道是出事了。
“放哥,你还好吧?”一向活泼开朗的孟晓佳神情严肃起来,于放看她一眼,拉了个凳子在窗边坐下,仰头长叹一口气。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于放脸上藏不住事都,但发生了什么也不往外说,嘴硬得很。
孟晓佳没辙,给他开了一瓶雪碧,就去收拾烧烤摊了。
于放回到家将凤霞已经睡下了,他疲倦的靠在浴室的墙上,任由温水冲去身上的油烟味,薄荷味沐浴露渐渐盖住烧烤味,水从头顶流下,浇的于放睁不开眼。
他关掉花洒,余光扫过自己身体侧后方,目光落在自己臀部。
很普通,和彭显越的比起来。
于放自己抓了一把,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还不算太差。
他开始想念彭显越,想起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窗外的风呼啦啦刮着树梢,于放在心里警告自己,他是男的,不能喜欢男的。
掐准他洗好澡躺上床的时间点,彭显越的短信来了,【今天谢谢你,我好很多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可以吗?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于放看完删除扔掉手机拉上被子捂住脑袋,还没坚持过三分钟,于放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开始寻找刚才被自己潇洒扔掉的手机。
从床头找到床尾,那匍匐在地的模样实在好笑,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气喘吁吁在被子下找到。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回复,【没事,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照是应该的。】
点击发送,于放又给他打了一个备注,叫“彭显越禁聊版”。
彭显越禁聊版发来短信,【饭还是该吃一个,刚好你衣服还在我这里。】
【我没时间,衣服你扔了吧!那衣服挺便宜不值钱。】
彭显越禁聊版回复,【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好不知道也不要谢。”于放嘴里喃喃,看着那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这下真可以安安心心扔掉手机了。
于放失眠到半夜才睡着,一连好几天,他和彭显越谁也没有再主动联系谁。于放偶尔会后悔那天晚上把话说得太决绝,但有时候又庆幸自己能这么果断。
他不能自作多情,对一个男的。
——
江门一出差回来就马不停蹄跑来找于放诉苦,于放两眼无神呆若木鸡,但依旧本本分分扮演好自己垃圾桶的角色,甚至还在对方说累了的时候贴心倒满水。
江门长嘘一口气,哀嚎道,“你都不知道哥们我在国外过的是他妈什么苦逼日子,我每天像使不完劲儿的野牛杂碎,一天到晚在外面横冲直撞还讨不到半点好。”
“说的这么惨,你不每天在外横冲直撞,你他妈哪有资本剥削我们这些底层劳苦大众。”于放语气淡淡的,说话却丝毫不给江门留一点情面。
江门喝水的动作顿住,目光狐疑看他,“于放,你扪心自问,我他妈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吗?”
江门头上还有个哥哥,他那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三好学生模范标兵,以至于江门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活在他哥的阴影下。
但凡他有一点争强好胜的心早就自闭进精神病院了,好在他从小不争不抢随遇而安,面对他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放不上台面但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日子就是他妈的这么憋屈,偏偏他还得表现出一副努力的模样。
“不知道。”
“不知道?”江门一口火气直窜脑门,然而他依旧只能憋屈的灌下一口窝囊废凉水,暗自压下心里的烦躁,“得,你他妈爱咋想咋想,老子也懒得解释。”
“嗯。”
于放神情始终心不在焉里含着三分不在意,目光漫无目的扫过空气里的每一寸,像海面上没有方向的帆船,找不到自己前进的目的。
江门哼笑一声,“你他妈也别深沉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关于前久酒吧哪点破事的。”
“不都解决了吗?还有什么事。”于放摸过自己的脑门,能浅浅摸到伤痕,无伤大雅。
江门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推到于放面前,“本来这事前段时间就该跟你说的,但你也知道我前阵子忙,事情的结果呢就是那土鳖,老子要他赔了十万,这十万就在这张卡里,也算给你个交代。”
“十万?”于放一脸懵逼,想起了那张十五万的卡,继而又通过卡联想到彭显越那个人,“他不是已经赔了二十万给我吗?”
“已经赔了。”江门诧异,“那鳖孙这么会做人?”
那彭显越?他为什么给我钱?